學達書庫 > 黃易 > 大唐雙龍傳2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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跋鋒寒瞧著寇仲搬台移桌,苦笑道:「你真夠朋友。」 蹄聲漸近,轟傳長街。寇仲躺在兩張合起來的方桌上時,蹄聲止於門外。一把年輕男子的悅耳聲音在外邊響起道:「你們三個給我滾出來!」他說話的內容雖毫不客氣,聲調卻是溫雅動聽,斯文淡定,跟語意毫不相配。跋鋒寒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機,冷冷道:「來者何人!我跋鋒寒今夜不殺無名之輩。」 那人默然半晌,才柔聲答道:「跋兄請恕在下一時衝動之下口出粗言。如若跋兄肯化干戈為玉帛,交出和氏寶璧,讓在下歸還妃暄小姐,在下願為剛才惹怒跋兄的話敬酒道歉。」聲音從緊閉的門縫傳入,揚而不亢,字字清楚,只是這份功力,便教人不敢小覷。 徐子陵和寇仲均勻的吐納呼吸此起彼落,造成奇異的節奏,隱隱中似透出某種難言的道理。跋鋒寒皺眉道:「我最討厭說話兜兜轉轉的人,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,竟要代師妃暄出頭?」那人發出一陣長笑聲,道:「聽跋兄的語氣,交回和氏璧的事是沒有得商量哩!那只好動手見個真章。」 跋鋒寒搜索枯腸,仍想不到街上是那個年輕高手,索性不答他,閉目冥坐。「砰!」鋪門四分五裂,化成漫天木碎,灑滿鋪內。以跋鋒寒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功夫,亦為之動容。要知這兩扇門只是虛掩,毫不受力,而對方竟能一拳隔空同時把兩扇門板震碎,其功力已到了驚世駭俗的境地。 一位說不盡風流倜儻、文質彬彬,宛如玉樹臨風的年輕英俊男子出現破開的入門處,手持畫上美女的摺扇,正輕柔地搖搧著,一派悠然自得之狀,那像來尋晦氣的惡客。跋鋒寒一對虎目爆起電芒,盯著來人恍然道:「原來是『多情公子』侯希白,難怪如此落力護花,失敬失敬。」他以一種極端冷淡漠然的語調說出這番話來,充滿冷嘲熱諷的意味。 侯希白俊臉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,歎氣道:「實不相瞞,在下一向對三位心儀嚮往,絕不願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頭。咦!寇兄和徐兄不是受了傷吧?還是在睡覺呢?」跋鋒寒淡淡道:「侯兄不用理會他們,大家初次相識,不若先喝兩杯,然後動手,如何?」 侯希白定神打量跋鋒寒,好一會才道:「這叫名副其實的先禮後兵,讓在下先敬跋兄一杯。」大步走過來,在跋鋒寒對面坐下。跋鋒寒凝坐不動,一瞬不瞬地瞧著侯希白把摺扇收入袖內,又伸手為他和自己斟酒。 侯希白絲毫不因對方銳利得似能洞穿肺腑的目光而有半分不安,動作瀟灑好看,不愧是能令天下美女傾心的風流人物。侯希白雙手輕捧酒杯,致禮道:「聞名不如見臉,跋兄沒有令在下失望。」跋鋒寒毫無回敬的意思,淡淡道:「侯兄的摺扇以精鋼為骨,不知扇面卻是用甚麼材料造成?」 侯希白微笑道:「這個問題我還是首次碰到,跋兄的眼力真厲害。敝扇乃采天蛛吐的絲織成,堅韌無比,不畏刀劍。」跋鋒寒哈哈一笑道:「好兵器,只不知上面是否繪有師妃暄的畫像呢?」 侯希白低頭凝望杯中的美酒,苦笑道:「此扇獨欠妃暄小姐,跋兄可猜到原因嗎?」跋鋒寒從容一笑道:「這個該不難猜,一是她氣質獨特,侯兄感到難以把握;又或侯兄用情太深,反患得患失,無從著墨。」 侯希白頹然道:「跋兄提的這兩個原因都有點道理。在我來說,卻是不知該以她那個神態入畫,才能表現她至美之態,故一直猶豫,未敢動筆。」跋鋒寒動容道:「這番話比甚麼讚美更能令人動心,不如侯兄一口氣在扇面上畫出十多個師妃暄來,每個代表她一種姿態神韻,不就可把難題破解?」 侯希白歎道:「那恐怕要畫無窮盡的那麼多個才成,如此對她可太不敬了。」跋鋒寒愕然半晌,才舉起酒杯,道:「說得精采,跋某人敬侯兄一杯。」 碰杯後兩人均一口飲盡,半滴不剩。放下酒杯後,侯希白的目光變得像劍刃般銳利,直望跋鋒寒,聲音轉冷道:「此事能否和平解決?」跋鋒寒斷然搖頭道:「侯兄少說廢話。」 侯希白不解道:「跋兄一向不過問家國之事,為何獨要捲入眼下這無謂的爭端中,得到寶璧于跋兄有何用處?」跋鋒寒不耐煩地道:「侯兄不是要動手嗎?跋某正想見識一下侯兄震驚天下的扇藝,這叫相請不如偶遇,侯兄請!」 兩人雙目同時精光大作,毫不相讓的互相凝視。一股濃烈的殺氣,從侯希白身上直迫跋鋒寒而去。他身上的文士服無風自拂,獵獵作響,倍添聲勢。跋鋒寒卻是靜如淵海,又像矗立的崇山峻嶺般,任由海浪狂風搖撼衝擊,亦難以動搖其分毫。桌面的酒壺杯子都顫震起來,情景詭異至極點。 兩人再對望半晌,均知難在氣勢上壓倒對方,最後唯只動手一途,以尋出對方的弱點破綻。 「颼!」扇子來到侯希白手上張開,面向跋鋒寒的一面畫了八個美女,各有不同神態,極盡女性妍美之姿。跋鋒寒一呆道:「扇角那個不是沈落雁嗎?我從未見過她這種神情,也從未想過她可如此引人的。」侯希白的氣勢有增無減,臉上卻露出溫柔神色,輕輕道:「落雁是個很寂寞的女孩子,那一天當我采來一朵白菊花,為她插在頭上時,她便露出這既驚喜但又落寞的神色。當時她定是想起別人。我不但沒有嫉忌,還把她那一刻的神情畫下來。只有這神情才最能代表她。」 「鏘!」跋鋒寒拔劍出鞘,橫斬桌子另一邊的侯希白。 「刷!」扇子合起,瀟灑自如地架著跋鋒寒這淩厲無匹的一劍。兩人同時搖晃一下。雙方無不凜然。跋鋒寒這看似簡單的一劍,事實上極難擋格,在閃電般的速度中,連續變化三次,估量侯希白如何高明,亦要狼狽避退,那知竟難逃被他擋個正著的命運。 侯希白心中亦泛起難以相信的感受。自出道以來,無論碰上如何威名赫赫,橫行霸道的對手,也找不到能擋他十扇之輩。但他應付跋鋒寒這幻變無方的一劍,卻要施盡渾身解數。他表面雖似是輕鬆自如,內裡卻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。他天生便是瀟灑不群的人,表現于武技也是這樣子,就算被人殺死,臨死前仍會瀟瀟灑灑的,不會像一般人的狼狽。兩位如若彗星崛起于武林的年輕高手,終於正面交鋒。 劍扇凝止桌面上的空間。侯希白連續擋了跋鋒寒從劍上傳來一波比一波強勁的五道真氣,動容道:「跋兄比我想像中要厲害多了。」跋鋒寒亦是心中暗驚,想不到侯希白高明至此,若非經和氏璧昨晚改造經脈,這刻毫無花假的內勁火拼,自己說不定要吃上暗虧。淡然一笑道:「彼此!彼此!」斬玄劍一收一吐,離開了侯希白的「美人扇」,一口氣隔桌刺出五劍。 侯希白的美人扇或開或合,總能妙至毫巔的擋著跋鋒寒水銀瀉地式的狂攻猛擊。最妙是寇仲和徐子陵仍是熟睡如死,似是絲毫不知兩人間正以生死相拚搏。一聲「呵欠」。寇仲從「桌床」上坐起來,拭目奇道:「侯希白你這是何苦來由,和氏璧根本不在我們手上,就算在我們手上,我們也可以撇開他娘的江湖規矩,先聯手把你宰了。」 「鏘!」斬玄劍回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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