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黃易 > 邊荒傳說3 | 上頁 下頁 |
七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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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飛此招根本是無從破解的,只能待將來的事實印證是對是錯,孫恩此記鼓掌發聲,表現出他武學大宗師的氣勢,音響的剎那,恰好是燕飛行功至關鍵處,即將出劍的一刻,而掌音起處,有如能鑽入人心的當頭棒喝,令燕飛曉得孫恩把他看個通透。 而孫恩忽然點破他的靈機妙應來自丹劫,更如巨浪撼上船身般令他心神差點失守,大有石破天驚的震懾力,同時破去他必殺的一劍。 孫恩此話背後實含有深意,足可使燕飛生出不如對手的頹喪感覺。因為,孫恩的話正指出,燕飛只是在因緣巧合下得服丹劫,故能改變體質靈性,與孫恩經自身修行千錘百煉而成的道功,有基本上的差異,並不足以自恃。 這一句話,令孫恩重占上風。 可是,燕飛卻不驚反喜,因為,他終試探出孫恩的唯一弱點,就是他的「道心」。這本是孫恩最強橫的一面,卻偏是他可能出現破綻的地方。 所以,孫恩不得不透露出壓箱底的秘密,而不能留待稍後於關鍵時刻利用此秘,經營出最後能擊殺燕飛的戰略。可見,如他不如此做,確會被燕飛趁隙而進,占得先機。 這或許是擊敗孫恩的唯一方法。 不過,首先須證明他的「心中一動」是「有的之矢」。 燕飛從容笑道:「來哩!」 蹄聲在客棧的西南方處響起,自遠而近,大批城衛正全速趕至。 即使以兩人的武功,仍沒有可能對付數以千計的敵人,何況,兩人又處於敵對的關頭,但以兩人的身手,在敵人形成包圍前,要遁逃仍是綽有餘裕。 孫恩适才嘲笑燕飛缺乏一戰的勇氣,正是指此,因為在這樣的形勢下,只要燕飛善加利用,確可以暫避孫恩的糾纏。 孫恩正要乘占著上風的大好形勢下全力出手對付燕飛,縱使殺不了他,也可以憑絕世功力重創燕飛,削減他逃走的本領。可是,燕飛一句「來哩」,說的不似是只指城衛那般簡單,登時被他勾起「心事」,氣勢被削,竟是出不了手。 蹄聲愈趨清晰,只聽聲音,來騎達數百之眾,且夾雜著紛亂的足音。 孫恩神態仍是一副輕鬆寫意的模樣,悠然自若的道:「念你一身修為得來不易,事情亦非必須分出生死方能解決,燕兄可有興趣聽本人嘮叨幾句?」 燕飛心忖,際此即陷重圍生死懸于一發的緊張時刻,肯定非是說法的好時機,可是孫恩偏有此提議,登時生出玄妙的感覺。 點頭道:「願聞其詳!」 *** 劉裕皺眉道:「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,吵醒其他人,他們會聯手來揍你,我亦不會出手幫忙,因為你是罪有應得。」 高彥不滿道:「我和你總算逛過青樓又共曆患難,何必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,他娘的!縱然你敲鑼打鼓,也休想可以弄醒他們。」 劉裕拿他沒法,頹然道:「說吧!」 高彥喜道:「這才是兄弟嘛!這幾天我朝想晚想,終於想通一件事,就是小白雁的確對老子情根深種,是不能自拔的那種情根深種、哈!問題來了,我們現在正和她的師傅聶天還對著幹,她因此被情所困,心上人和師傅之間該如何取捨呢?現在,她當然選擇離開我回到老聶那一邊;她的人雖然不在,但我肯定她的心是向著我的。你明白嗎?只要再給我一個機會,我定可以打動她的心。」 劉裕有點猝不及防的想到王淡真,心中一痛,慘然道:「我真羡慕你這小子。」 在暗黑裡高彥瞪大眼睛來看劉裕,訝道:「為何這麼古怪的,每次我說起我的小雁兒,就像念咒語般,人人神情有異;老龐如是,小飛如是,現在連你也變成這樣子。老龐是想起詩詩,小飛則是感應到孫恩,你老哥有是甚麼一回事呢?我明白哩!你定是想起被劉牢之那忘恩負義的傢伙出賣,所以這般傷心,對嗎?」 劉裕哪來心情答他,歎了一口氣,高彥當然不會放過他,老氣橫秋的勸道:「大家兄弟不用說廢話,當兵有甚麼樂趣呢?你沒有聽過無官一身輕嗎?當今世上,只有作荒人才最快樂自由,既然別人不要你,便索性開溜,人生始有意義。」 劉裕給他勾起心事,滿懷感觸道:「我現在已沒有回頭路可走,只有堅持下去,直至戰死沙場的一刻。」 高彥打個哆嗦道:「勿要嚇我,說得這麼悲觀的。你不會死的,我也不會死。」 劉裕苦笑道:「人總是會死的,只看早或遲,發生於何時何地?你高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?死有何好害怕的?」 高彥坦然道:「我本也以為自己甚麼都不害怕,可是當邊荒集首次被攻陷,瞧著身旁的荒人兄弟一個接一個倒下來,死亡原來可以如此接近,我便怕得差點在褲子內撒尿,唉!雖然人人裝出勇敢的樣子,我卻敢擔保,大部分人心裡都是害怕得要命,只是沒得選擇吧!」 劉裕不願再在這方面談下去,岔開道:「你剛才不是說過,只要給你一個機會,便可以把那小精靈弄上手嗎?你要的是怎樣一個機會呢?」 高彥登時興奮起來,壓低聲音湊近道:「當然是兩個有情人單獨相對的機會。她現在應在郝長亨的船隊裡,快運用你的神機妙算,給老子我製造這樣一個機會出來。」 換了以前,劉裕肯定會對高彥荒謬的提議置之不理。此刻卻因想起王淡真,推己及人的體會到高彥焦灼痛苦的心情,又想藉此以減輕心中的淒酸,認真思索起來,道:「你有想過這樣的情況嗎?在兵荒馬亂的殺戮戰場上,你的小白雁大開殺戒,你的荒人兄弟一個又一個栽在她的手上,而你仍要和她談情說愛,這算哪門子的道理呢?她可不是和稀泥呢?不但武功不在老郝之下,輕身功夫方面更是一等一的高手,想把她再次生擒,恐怕燕飛才辦得到,可惜燕飛卻去了應付孫天師。」 高彥搖頭道:「不要說得那般可怕,我的小白雁怎夠膽子殺人呢?我最明白她了。」 劉裕失聲道:「你忘了自己在巫女河的遭遇嗎?」 高彥茫然道:「我在巫女河有甚麼遭遇?全賴她引開敵人,老子方避過一劫。嘿!你究竟肯否為我想辦法?」 劉裕為之氣結,敷衍道:「我要睡醒始夠精神為你想辦法,你也該好好休息一會,現在離行動的時間只剩下個許時辰。」 高彥欲語還休,最後道:「你不要騙我,我的終身幸福全倚仗你了。」說畢興奮地走了。 劉裕坐在地席上,想到王淡真的船該已進入大江,逆流西往廣陵,便肝腸欲斷,只想痛哭一場,可惜已失去哭泣的本領。 他確已沒有回頭的路可走,因為已失去一切,餘下的是肩負的重擔子,謝家和北府兵對他的期望,此外便是深切的仇恨。 終有一天,他會手刃桓玄,只有如此,方可以洗雪王淡真被強奪的恥辱。 就在此時,腦海靈機乍現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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