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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六


  §卷二十 第一章 道法交鋒

  劉裕與屠奉三從淮水返回新娘河基地,已是日落西山的時分。一切準備就緒,只待一聲令下。

  兩人在碼頭處下馬,由士氣昂揚的戰士接過馬匹。

  整個基地烏黑一片,只燃亮數支火炬,零星地散佈基地內,於方圓兩裡之內,扼要的高地均布有哨崗,好令敵方探子難越雷池半步,只能於遠處監視。

  劉裕拍拍屠奉三肩頭,道:「還有兩個時辰,我們該好好休息,養足精神。」

  屠奉三陪他往宿處舉步,道:「我還要找陰奇說幾句話。」

  又道:「我有個感覺,劉帥你有點變了。」

  劉裕訝道:「是變好還是變壞呢?」

  屠奉三道:「是變得更堅定不移,只看你在議會上說話的神態,便知你已全情投入,並踏出邁向目標最重要的一步,就是把荒人團結在你的旗下。」

  劉裕道:「只有在目前的情況下,荒人才會聽我們的指揮。邊荒集始終是漢胡雜處之地,各有各的利益,亦各有各的打算。」

  屠奉三聳肩道:「有甚麼問題呢?只要邊荒集能繼續發揮她的作用,將成為我們強大的後盾。」

  劉裕點頭道:「邊荒集現在確是我們手中最大的籌碼,我有絕對的信心把邊荒集奪回來。不論我自己是否願意,我已成為一個荒人,只要依足荒人的規矩辦事,不損害邊荒集的自由,邊荒集將可以為我們所用。」

  兩人來到宿處的門口,站定說話。

  屠奉三目光閃閃的打量他,淡淡道:「從非荒人變成荒人的過程,確難以向外人道盡,早前在議會舉行的當兒,我生出奇異的感覺,就是你老哥終於拋開一切,且明白自己的處境位置,腳踏實地上做應該做的事。」

  劉裕聽著小屋內傳出來,仿如大合奏此起彼落的打鼾聲,心中一陣感觸。自己的改變當然瞞不過屠奉三這冷眼旁觀者。因王淡真而來的打擊和深刻的創傷,已化成死裡求生的奮鬥動力,即使他最後落敗身亡,他亦絕不會有半點畏縮。

  屠奉三拍拍他肩頭,低聲道:「好好休息!」說罷轉身去了。

  劉裕進入小屋,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五、六個人,在單薄的被鋪裡瑟縮著。

  他歎了一口氣,到一張空席處坐卜,剛解下佩刀,高彥一溜煙般走進來,在他身前坐下,一臉興奮的道:「燕飛雖然滾了去幹掉孫恩,幸好還有老劉你。我又想到一個問題,須老哥你為我解決疑難。」

  劉裕心中苦笑,看來好好睡一覺的大計要泡湯了。

  ***

  如果實力是以寸清楚量度,那燕飛可以肯定自己不是竺法慶的對手,更不是眼前孫恩的對手。不過,事實上竺法慶卻是飲恨於他的蝶戀花之下。

  高手決戰,影響戰果的因素錯綜複雜,便像兩軍對壘沙場,士氣、狀態和戰略都起著關鍵性的作用。

  眼前的孫恩明顯是不同了,變得更深不可測,且根本是無從捉摸,令人不知如何入手。不像竺法慶般,打開始燕飛便掌握到他的破綻,那完全與竺法慶本身的功夫沒有關係,卻影響到最後的戰果。

  燕飛清楚曉得自己正處於最巔峰的狀態下,亦正因在這種狀態下,他知道雖與孫恩有一戰之力,可是與孫恩比拚功力和修養,實是下下之策。

  然則孫恩的破綻在哪裡呢?

  燕飛淡然笑道:「若天師不反對,我想請其他人先離開。」

  孫恩啞然笑道:「原來燕兄仍是這般看不開,竟執假為真,哈!真又如何?假又如何呢?如燕兄所說的好了。」

  整個飯堂的夥計和客人,聞言如獲皇恩大赦,只恨老娘生少兩條腿,轉眼走個一乾二淨,偌大的廳堂,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

  燕飛心叫厲害,孫恩憑「執假為真」一句話,立即在言語機鋒上占得上風,因為燕飛並不明白,他這句話與眼前的情景有何關係?

  燕飛喝掉杯中酒,心中想到的卻是紀千千。千千呵!你可有想到我正在靠近邊荒的一座城市內,與有南方第一人至譽的孫恩,作生死決戰呢?

  微笑道:「天師似乎並不在意在這裡是頭號通緝犯的身份呢!」

  孫恩灑然聳肩道:「難道燕兄又以為自己是南方最受歡迎的人物嗎?你故意張揚,令人曉得你是燕飛我是孫恩,該是早有預謀,否則,燕兄便該是在邊荒的一座山上等我,而不是選在鬧市之中。」

  兩人目光交觸,雙方均是神態輕鬆,臉帶歡容,如看在不知情者眼內,還以為是故舊重逢,暢談離別後種種使人難以忘懷的樂事。

  酒意上湧,燕飛不由懷念起雪澗香的滋味。猶記得坐在酒牢入門的石階處,他小睡剛醒,紀千千撒嬌的要喝他手上的雪澗香,喝罷閉上美眸,櫻唇吐出「邊荒集真好」的讚語。那迷死人的情景,仍歷歷如在眼前。

  他是否在那一刻陷進紀千千法力無邊的情網去呢?還是她坐船到邊荒集去,迎著河風深吸一口嬌呼「真香」的剎那?又或扯著他衣袖不放,告訴他忘記了徐道覆的時候?直到此刻他還是不很清楚。

  燕飛目光投往飯堂入口處,他的靈覺告訴他,這所城內最具規模客棧裡的人,已走得一個不剩,而聞風趕來的城兵,則可在任何一刻抵達,喃喃道:「我是早有預謀嗎?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,只是隨心之所願,到城內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,幸好天師沒有來入夢。這答案天師滿意嗎?」

  說罷目光投往孫恩,只要對方因他反擊的話露出任何心神的散亂,他的蝶戀花會立即進擊,直至對方授首劍下,始肯甘休。

  孫恩雙目閃閃生輝的打量燕飛,啞然笑道:「我從沒有遇過像燕兄般天才橫溢的對手,你的胎息法竟能避過我道心的感應,也使我們今次決戰更引人入勝,因為,只要燕兄成功逃走,便可以此法令我無法奈你何。這是否燕兄剛才故意惹起官府注意的原因呢?燕兄竟沒有勇氣和我孫恩決一死戰嗎?」

  燕飛暗叫厲害,微笑道:「實不相瞞,我是忽然心中一動下,方會叫出天師的名字,與是否想逃走扯不上任何關係,請天師明察。」

  燕飛這招反擊更厲害,且是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,比的是「道功」,他說出來的原因,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是甚麼原因,完全來自靈性的直接反應,他只是依著「道心」去辦,與孫恩所指的好引城內駐兵插手,以營造逃走機會的陰謀論,扯不上任何關係。

  當然,燕飛也可以是胡謅,不過,在此刻是無法證實的,可是,假若稍後證實了燕飛的「心中一動」的確靈驗,那將證明了燕飛在「仙道」的境界上,高出孫恩一線,如此會對看來無懈可擊的孫恩,造成嚴重的打擊,甚至成為孫恩落敗的因素。

  燕飛蓄勢以待,只要感應到孫恩的心神現出波蕩,就立即全力出擊,乘虛而入。

  「啪!」

  孫恩鼓掌笑道:「丹劫果然是不同凡響。」

  燕飛應掌聲劇震一下,終沒法出劍。不過,落在下風的孫恩亦因忙於反擊,沒法掌握良機。

  兩人又鬥個旗鼓相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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