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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二


  §第十一章 誰主穎河

  燕飛和屠奉三並騎立于穀口外,看著車隊和牲口緩緩入穀。

  戰士在四方戒備,山谷高處哨衛重重。

  屠奉三道:「真奇怪!天師軍仍沒有動靜,難道竟看破我們的手段?」

  燕飛道:「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緣,聽過他說幾句話,印象卻頗深刻,感覺此人膽大心細,長於應變。」

  屠奉三皺眉道:「你是否在說徐道覆?你怎知是他在主持而非孫恩又或盧循呢?」

  燕飛愕然道:「可能是因卓狂生說過,天師軍是由徐道覆指揮,不過我真的感覺到他正在虎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。」

  屠奉三驚異地打量他,問道:「聽說花妖是由你老兄純憑感覺識破的,更有傳言你的蝶戀花會向主人示警,究竟屬甚麼功法?」

  燕飛心中暗罵不知哪個混蛋洩漏自己的機密,苦笑道:「此事一言難盡,我自己也很想找人給我一個圓滿的解釋。」

  屠奉三道:「現在你是我的戰友,我當然希望你的靈機愈敏銳愈好。告訴我!你現在是否有危機迫近的預感?」

  燕飛的目光投往邊荒集,道:「我並不是神仙,幸好凡人有凡人的方法,就是設身處地為徐道覆作出考慮。假如我是徐道覆,忽然看到大批人馬離開邊荒集,趕往小穀,會怎樣想呢?」

  屠奉三同意道:「肯定他看穿這是個陷阱,所以按兵不動,問題在他會如何反應呢?」

  燕飛道:「徐道覆若確如傳聞般的智勇兼備,精於兵事,該猜到我們是要在集外設立能長時間穩守的堅強據點,更該猜到小谷是邊荒集失陷時的唯一退路。另一條路或許是跳進穎水逃生。」

  屠奉三一震道:「他將采截斷的手段,並以此迫我們離穀作戰,此招確是很絕。」

  燕飛微笑道:「分頭行事的時間到哩!大家小心點。」

  屠奉三探手和他相握,道:「希望燕兄回來時帶著孫恩的首級,不過勿要勉強,保命方是要緊。」

  燕飛握著他的手,聽著此以冷酷無情見稱的人道別的叮嚀,心中湧起難以形容的滋味。道:「屠兄也須小心行事,遲些兒我們再在邊荒集喝酒聊天。」

  屠奉三放開他的手,目光灼灼的瞧他,低聲問道:「你感覺到孫恩嗎?」

  燕飛眉頭蹙聚,道:「我似乎感應到他,又似完全沒有感應,這感應奇怪至極點,如實卻似虛,真偽難辨。」

  屠奉三道:「如此方才合理,在天師徒眾眼中,孫恩有通天徹地之能,能人之所不能。在識者心中,孫恩的道術武功已臻貫通天人的境界,鬼神莫測其秘。燕兄今次與孫恩之戰,不論誰勝誰負,將會千古留名。」

  燕飛點頭道:「屠兄對孫恩的評語當是中肯,否則以任遙之能,不會察覺不到他老人家在旁虎視眈眈,我會以此為戒。」

  屠奉三笑道:「燕飛並不是任遙,孫恩今次遇上敵手哩!屠某在此祝燕兄旗開得勝,凱旋而歸。」

  燕飛灑然一笑,往後退開,幾個身法沒入南面的疏林裡。

  屠奉三心生感慨。

  或許是因燕飛與世無爭的性格作風,或因識英雄重英雄,又或因大家正生死與共的並肩作戰,至少在此刻,他的感覺是燕飛確為他的朋友。

  可歎是未來形勢難料,縱可保住邊荒集,但當桓玄起兵造反,將會出現新的變化,現在的朋友,會變成將來的死敵。他和燕飛間關係的發展,殊不樂觀。

  ***

  拓跋儀和五百本族戰士,穿林過野,沿穎水望北推進。

  騎隊分散前進,似是雜亂無章,散亂中又隱具法度。雖沒有火把照明,黑夜卻對他們這經歷多年馬賊生涯的戰士,沒有絲毫影響。

  馬蹄穿上特製的軟甲蹄靴,踏在地上時只弄出黯啞的悶響,使他們有如從地府鑽出來的幽靈騎士。

  以拓跋珪為首的馬賊團,一直在苻堅大力清剿的情況下竭力求存,且不住壯大,對付圍剿追殺他們的敵人,他們一向採取的策略是「一擊不中,遠揚千里」的遊擊戰法。從來他們都是以少勝多,所以現在面對雖是龐大的敵人,要偷襲的是被譽為北方第一人的慕容垂,卻人人沒有半點畏怯猶豫。

  拓跋儀發出鳥鳴暗號,手下立即散往各方,自發地尋找埋伏的地點。

  拓跋儀與丁宣跳下馬來,由左右牽走坐騎,兩人徒步掠前,登上高地,遙觀兩裡許外的敵陣。

  丁宣一震道:「似乎超過一萬五千之眾。」

  拓跋儀細察對方形勢,在火把光照耀下,穎水兩岸敵人陣容鼎盛地分佈有序。

  東岸盡是步軍,只有作先鋒的是二百騎兵,該為整個逾萬人的步兵團作開路偵察的探子。這邊的人全坐在地上休息候令。

  西岸是清一式的騎兵,數在五千之間,正整理裝備,一副準備起行的模樣。

  水道上泊著五十艘黃河幫的破浪船,這種中型戰船載兵量不大,以每艘五十人計,只可運送二千五百人。真正數目肯定在此數之下,因為必須撥出至少十艘以運載物資糧草。

  在西岸離岸千步許處設有木寨營地,照猜估該是用來作後援基地,由黃河幫的人留守。黃河幫的船將不住把糧貨從北方運至,再由戰船把所需經水道運往前線,快捷方便。

  拓跋儀冷然道:「應是一萬八千人到二萬人間,慕容垂確是名不虛傳,只看這等陣仗,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。」

  丁宣頭皮發麻的道:「他們的戰馬休養充足,反之我們的戰馬已走了七、八裡路,我們和他們比速度肯定不成,比實力更是一對十之數,不論我們如何偷襲伏擊,無疑是以卵擊石,肯定死路一條。」

  拓跋儀目光在水道巡逡,道:「看到嗎?他們把木筏綁起來,五個一排,當黃河幫的破浪舟控制水道後,木筏將在黃河幫的撐櫓手控制下順流漂往邊荒集去,屆時連筏為橋,東岸的大軍可以迅速渡河,邊荒集立即完蛋。」

  丁宣倒抽一口涼氣。

  慕容垂的戰略清楚展現在他們眼前,就是先以精騎沿穎水西岸多路進發,于子時與孫恩和兩湖幫的大軍夾擊邊荒集。

  東岸的步兵團同時推進,配合水道黃河幫的戰船由水陸兩路壓境而至,木筏隨後。

  當黃河幫的戰船肅清水道的障礙和敵艦,會于邊荒集東的河段連筏為橋,步兵團將蜂擁渡河,水銀瀉地的從東面破牆入侵邊荒集。

  邊荒集此時正窮於應付南北敵軍的狂攻猛打,試問如何抵抗這支超逾萬人的強大敵軍?拓跋儀道:「水道的爭奪戰將交由宋孟齊和陰奇處理,我們無從插手。我們可以做的是在西岸區設置專對付馬兒的陷阱機關,利用火油彈放火燒林,迫對方繞道,不單可延誤敵人行軍,更可阻止敵人在西岸呼應河道的破浪船。」

  接著現出一絲充滿自信的微笑道:「我起程前,卓名士密告我整個由千千小姐擬定的作戰計畫,每一場戰爭也有不同的戰法。待慕容垂大軍去後,我們立即突襲木寨,以此亂慕容垂的軍心。你立即使人趕回去通知邊荒集,我們眼所見的事,免致他們措手不及。」

  丁宣領命去了。

  拓跋儀暗歎一口氣,看著兩艘破浪船從敵區河段開出進行探路的任務,心忖能否守得穩邊荒集,將看河道的操控權能否牢牢掌握在己方手上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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