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庸 > 胭脂寶刀 | 上頁 下頁
六七


  何淩風道:「你告訴她們,說胭脂寶刀和刀譜都是假的,這究竟是真話?還是哄她們的?」

  馮援含混的道:「假作真時真亦假,無為有處有還無。人生若夢,又何必認真。」

  語音漸漸低沉,接著,便響起了鼾聲,竟然真的睡熟了。

  何淩風滿腹納悶,無從問起,只好長歎了一口氣,仰面倒在床上。

  正心中煩亂,忽聽費明珠在隔室低叫道:「楊大哥,快來,快來……」

  何淩風不耐道:「幹什麼?」

  費明珠啞著聲音道:「你靠過來一點,我告訴你一件事。」

  何淩風道:「別煩了,沒有什麼可談的,先休息一會兒好不好?」

  費明珠道:「不行,我一定要現在就告訴你,我在這邊牆上看到一些字……」

  何淩風道:「字怎麼樣?」

  費明珠道:「好像是大嫂留下來的──」

  何淩風一翻身跳起來,急道:「你說什麼?誰留的字?」

  費明珠道:「看口氣,好像是馮姊姊,語句含意又好像不是。」

  何淩風道:「你讀給我聽聽。」

  費明珠讀道:「為雪挫折之辱,甯冒生死之危,郎入冰宮,妄囚石牢,天波一脈從此斷矣……下面還有好些字,已經看不清楚了,落名卻是婉君兩個字。」

  「婉君?」

  何淩風倒抽一口涼氣,低語道:「他們果然來了迷穀。」

  費明珠道:「可是,你不是好好在天波府嗎?她為什麼說郎入冰宮?又說『天波一脈從此斷矣』,這些話是什麼含意呢?」

  何淩風沒有解釋,也不能解釋,只好催促道:「你再仔細找找看,還有別的留字沒有?」

  過了好一會,費明珠才道:「沒有了,只有這些字刻在床頭旁的石壁上。」

  何淩風又問:「落名下麵可有日期?」

  費明珠道:「沒有……啊!等一等……這兒有個『甲』字,下面一個字只有一半,好像是『寅』字,可惜沒有寫全。」

  何淩風喃喃道:「那是去年了,不錯,時間很符合,一定是她。」

  馮援突然接口道:「是她又怎樣?你們就不能安靜一會,讓別人休息休息?」

  何淩風忙移向右邊石壁,低聲道:「老大哥,婉君和楊──」

  馮援道:「我都聽見了,此事早在我意料之中,但咱們必須裝著不知道,無論誰問你,都別改口,除非當面見到婉君,瞭解了全盤經過。」

  何淩風道:「依你推測,婉君會不會還在迷穀?」

  馮援道:「咱們最好不要胡亂推測,只要見到穀主,一切自然會水落石出。」

  何淩風歎道:「穀主真會見我們嗎?」

  馮援道:「為什麼不會,這不是來了嗎?」

  果然,腳步聲由遠而近,尤二娘領著花琴走了進來。

  馮援低聲道:「八成先要見你,記住,該說的說,不該說的別說,刀譜的事盡可推在我的頭上。」

  他料得一點也不錯,尤二娘和花琴直接到了三號牢房門前才停住。

  花琴向何淩風上下打量了一遍,問道:「你真是天波府的主人楊子畏?」

  何淩風故作冷漠,道:「怎麼?難道會是假冒的不成?」

  花琴笑了笑,道:「你運氣不錯,穀主要召見你,希望你一切實話實說。」

  尤二娘用鑰匙打開了牢門的鐵柵,笑道:「楊大俠,好走,但願你別再回來了。」

  何淩風聳聳肩,道:「二娘招待周到,看樣子還得打擾一些時候。」

  走出石屋,外面早有四名鑲藍邊的女子等候押送,人人長刀出鞘,戒備十分嚴密。

  花琴領路,一行人轉進一座幽靜院落,繞過回廊,直赴一間大廳。

  這間大廳除了寬敞幽靜之外,內外收拾得一塵不染,廳門開著,裡面的佈置跟上次「會審」的大廳相似,只是缺少了警戒的人。

  四名押送女子也在廳外停了步,僅由花琴領著何淩風走進大廳。

  廳中靜悄悄的,既無侍衛,也不見刀劍兵刃,一個紅衣少女坐在桌案後,正低頭看著案上一迭文件。

  少女身後五尺外,另有一張椅子,坐著一個面垂黑紗的女子。

  何淩風初以為那戴面紗的女子必是穀主,仔細看時,卻吃了一驚。

  敢情那戴面紗的女子雖然也穿紅衣,襟上卻沒有鑲邊,那低頭審閱檔的少女,衣上竟赫然鑲著閃亮的金邊。

  少女低著頭,一時無法看清她的面貌,但無論從任何角度估計,她的年齡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。

  這麼年輕一位少女,竟是迷谷穀主?

  何淩風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莫可名狀的驚異,剛跨進廳門,便停了下來。那少女仍然低著頭在審閱文件,卻輕輕擺了擺手,道:「給楊大俠看座。」

  花琴搬過來一張椅子,何淩風遠遠地坐下,竟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。

  他只覺那少女舉手吐字,似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,令人不期然有自慚形穢之感。

  廳中一片肅靜,落針可聞,誰也沒有開口,只有那面垂黑紗的女子,目不轉瞬注視著何淩風。

  何淩風也偷偷打量她,卻猜不透她是什麼身分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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