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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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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瓊肅容接道:「這位前輩說的極是,理越辯越明,桑某怎敢自居俠義,但為毀莊亡妻之仇,亦盼剖明當年結怨真相,如系先父理虧,寧願代父領罰,否則,卻要姓曹的交還公道。」 歐陽玉兒也接口道:「天壽宮受曹賊暗算,先父慘死,血仇一如東莊,亦當共同進退。」 曹克武點點頭,陰側側笑道:「既然如此,曹某就坦述當年受害經過,列舉證據,叫你們心服口服。」 微頓,又道:「不過,在曹某未述經過之前,先要請問二位幾句話,也可以說為了引證事實,二位敢不敢據實回答?」 桑瓊毫不遲疑道:「只要是咱們知道的,你儘管問。」 曹克武陰笑道:「首先請問,十年前,天壽宮尚未建立,那時歐陽天壽寄居金陵,你們桑家和歐陽一家交往密切,情感頗佳,這是真的嗎?」 桑瓊爽然點頭道:「不錯。」 曹克武又道:「後來,有一次歐陽天壽和桑震寰連袂西游,返回金陵後,你們兩家尊長突然疏遠,未久,歐陽天壽便舉家遷往燕京,另創天壽宮,至死未相往來,這也是真的嗎?」 桑瓊凝容道:「確是如此。」 曹克武雙眉一剔,道:「你可知道他們當年忽然反目疏遠的原因?」 桑瓊搖頭道:「不知道。」 曹克武重重哼了一聲,道:「讓曹某人告沂你吧,那是因為他們在西遊途中,用無恥的手段,奪得了一部奇妙精深的武學秘笈,兩人都欲據為已有,分贓不均,以致反目……」 歐陽玉兒突然嬌叱道:「你憑什麼敢說這話?」 曹克武冷笑道:「憑什麼?哼!就憑曹某人是被害者,他們那部秘笈,就是從曹某人手中持強奪去的。」 此語一出,全場騷然,有的搖頭不肯置信,有的低聲議論紛紛,莫衷一是。 桑瓊臉色一片肅穆,緩緩道:「你何妨先把經過情形說出來聽聽。」 曹克武大聲道:「我自然要說出來,好讓天下同道,知道你們的本來面目……那部秘笈,名叫『混元震天寶錄』,乃是曹某人偶游敦煌石窟,無意所得,攜返習練,竟被桑震寰和歐陽天壽撞見,兩個老匹夫居然起意欲奪歸已有,合力圍攻曹某,並慘下毒手,斬斷曹某雙腿,終於奪去秘笈……」 他越說越激動,咬牙切齒,雙睛暴睜,繼續又道:「但曹某人福命兩大,命不該絕,雖慘被斷去雙腿,並未死去,其後被本宮蘭花娘娘所救,以身相許,終獲再生,這段血海深仇,卻無時或忘,十年來,曹某人隱忍待機,等待的就是今天當天下英雄,揭穿你們四大世家虛偽面具,天下武林同道,認清你們這種無恥惡行……」 歐陽玉兒突然叱道:「住口!」 曹克武話聲微頓又起,冷笑道:「怎麼?你情虛了嗎?大約連你也沒想到,原來天壽宮之能雄踞北五省,『彈指飛星』手法和『旋風十三式』劍法之號稱武林絕學,卻都是你那無恥的父親,從別人手中偷來的!搶來的!」 歐陽玉兒渾身顫抖,唇青面白,怒極之下,探手便欲拔取佩劍。 桑瓊及時沉聲低喝道:「玉妹妹,別忘了大姊的話。」 歐陽玉兒鬆開劍柄,熱淚盈眶欲泣,顫聲道:「爹爹和桑伯伯豈是他所說的那種人!」 桑瓊深吸一口氣,緩緩問道:「曹克武,你的證據是什麼?」 曹克武道:「曹某屬下從你妻室桂如芳私櫃中搜出的玉盒,從歐陽天壽秘樞中取回的半部秘笈,都是鐵錚錚的物證。」 說著,探手入懷,取出一卷黃綾封裹小冊,和一隻存放著另外半部秘笈的玉盒,當眾揚了揚。 桑瓊凝重地搖搖頭,道:「這不足證明是先父和歐陽宮主所為,我問的是人證,是誰親眼目睹經過?」 曹克武道:「人證亦有,你且等著。」 回頭向彩棚中招招手,叫道:「貞兒,你出來。」 彩棚中站起一名少女,螓首低垂,熱淚披面、遲疑、躊躇、幾經猶豫,幾經催促,才拖著沉重的腳步,緩緩走到場中。 桑瓊和歐陽玉兒凝目望去,不約而同心頭一震,原來所謂「人證」,竟是勾魂仙娘路貞貞。 這時,路貞貞已步至場中站定,粉頸仍然低垂著,全場目光,都齊集在她身上,整座海心山突然變得鴉雀無聲,一片死寂。 曹克武傲然一笑,朗聲說道:「當年桑震寰和歐陽天壽逞兇奪書,殘害曹某,自以為在荒山野地,神鬼不知,卻未料到全部經過,都被曹某這位義女親眼目睹,蒼天有靈,報應分毫不爽,今天就叫她當著天下英雄之面,將目睹經過合盤托出,鐵證如山,且看東莊北宮兩家,如何向俠義二字交待?」 語聲微頓,目光疾掃全場,最後落在路貞貞身上,沉聲又道:「貞兒,抬起頭來,把你當年所見所聞,詳細說上一遍,讓天下英雄聽聽武林世家是何等兇殘,何等貪婪,何等無恥。」 路貞貞深吸—口氣,緩緩仰起粉面,淚眼偷窺桑瓊,似有無限幽怨,卻沒有出聲。 但那目光中所代表的心聲,卻好似在說:「公子,我苦口勸你不要來,你為什麼不肯相信呢?如今勢迫至此,你叫我如何才好? 桑瓊何嘗沒有領會她的眉語眼波,但卻毫無畏怯之意,反而凝容拱手道:「路姑娘請說!在下素敬姑娘正直,絕不致偏袒隱蔽。」 曹克武也催促道:「貞兒,說呀!十年前師父是怎樣被他們殘害的,你要照實說出來。」 路貞貞一甩額際髮絲,抹去頰上淚痕,凝目道:「師父真要徒兒秉公陳述,全部照實直說?」 曹克武笑道:「那是自然,一字一句,都照實陳述。」 路貞貞淚光復閃,幽幽道:「可是,徒兒與師父既有師徒之親,更有父女之義,徒兒的話,怎能博得天下英雄和桑公子信任?」 不料桑瓊未待曹克武開口,已搶著回答道:「在下已經申明過,深信姑娘必能秉公正直,據事論事,姑娘儘管照實述說,勿須作難。」 歐陽玉兒張口欲言,但望望桑瓊,又把到口的話咽了回去,默默不再出聲。 路貞貞鳳目又投,飛過來一瞥似敬似怨的眼波,終於點了點頭,毅然說道:「桑公子不避親隙,足見心胸磊落,既如此,賤妾就只好據實直說了。」 微頓,螓首一昂,徐徐道:「賤妾以人格作保,憑良心為征,面對天下英雄,指天設誓,絕不虛言,十年前——」說到這裡,突又一頓而止,沒有再說下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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