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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一


  褚老大笑了,道:「你這小子真作怪,她又不是你娘,為啥你要替她求情呢?」

  桑瓊順口道:「不瞞你說,我娘生前,也受過很多苦,晚年雙目俱瞎,給我的印象最深,她老人家要是還在人世,年紀也跟這老婦相仿,看見她,就使我想到苦命的娘……」

  褚老大搖手道:「得了!得了!你算摸透了俺的性子,俺任什麼不怕,就怕聽這些苦經,瞧你的份上,俺去給她弄碗冷飯來,不過,俺有個條件。」

  桑瓊忙問:「什麼條件?你說!」

  諸老大靦腆地笑了笑,低聲道:「聽說你小子現在是堂主面前的紅人了?」

  桑瓊心中一動,道:「紅不紅你別問,有什麼話,你儘管對我說就是。」

  褚老大壓低聲道:「咱們交情不錯,你若在堂主面前說得上話,得替俺出出這口鳥氣。」

  桑瓊訝然道:「出氣?出什麼氣?」

  褚老大恨恨道:「俺掌管這窮水牢,本來就是苦差事,偏偏趙麻子那賊胚,硬指俺摸了油水,強要俺每月孝敬他五兩銀子,稍不遂意,就他媽的打官腔,找麻煩,俺在他屬下,這些年來,窩囊氣真他媽的受夠了。」

  桑瓊恍然一「哦」,道:「這點小事,一定辦得到,不過,我也有個小小的條件。」

  褚老大道:「只要能扳倒趙麻子,出了這口氣,要俺叫你親爹都成。」

  桑瓊笑道:「扳倒趙閻王何足為奇,我只要向堂主說一句話,更能叫你破格擢升,調去金龍堂頂那趙麻子的缺。」

  褚老大獨眼一亮,驚喜道:『當真?」

  桑瓊傲然道:「信不信由你……」

  鍺老大連聲道:「信!信!你要真能做到,你就是俺的親爹,親祖宗,俺怎麼不信!」桑瓊含笑搖手道:「這卻不敢當,咱們是好朋友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不過……」語聲一頓,沒有再往下說。

  諸老大急問道:「不過什麼?俺的爹,你快說好不好?」

  桑瓊笑道:「好!你既要問,我就實話實說,要我幫忙可以,但你自己也得努力表現一番,我在堂主面前才好開口。」

  褚老大迫不及待道:「俺要怎樣表現?求你一併教給俺吧!」

  桑瓊容一斂,道:「第一件,堂主對今夜所擒女奸細十分重視,你必須迎合他的意思,破例一次,把那女奸細送到這地牢來囚禁,以便堂主隨時提審。」

  褚老大毫未遲疑,點頭道:「行,反正宮主尚未返宮,俺就照你的話辦。」

  桑瓊又道:「第二件,你須立即把那些受酷刑的婦女放鬆,以後對待囚犯,必須要和氣些,你也許想不到,這種私刑相加的事,若被趙麻子呈報上去,恰好成了你逼取囚犯金錢的證據,那時你縱有一百張嘴,也分辯不清了。」

  鍺老大額上已見了汗,連道:「不錯!不錯!幸虧你教給俺,上次趙麻子來找麻煩,他媽的就跟你現在一般說法,俺聽你的便是了。」

  桑瓊舉手拍拍他肩膀,低笑道:「老褚,咱們是好朋友,我才肯告訴你這些,要想升官發財,你老弟以後得多跟我學學,自

  己弟兄,我還會害你麼?」

  褚老大早已心服口服,五體投地,果然依言施為,不片刻,受刑婦女也放了,食物也搬送下來,麥佳鳳也被送進地牢,他還

  怕麥佳鳳沒地方睡,又親自從石屋後面搬來一大堆幹稻草,替他在牢房角上鋪得平平的。

  桑瓊親視各事舒齊,又仔細打量那瞎眼老婦良久,方才叮嚀再三,退出了水牢,褚老大直送到大門,少不了又是一番重托,然後分手。

  遣走隨行弟子,桑瓊駐足仰面,長長籲了一口氣,一時間,腦海中盡被紛亂思緒充斥,說不出是喜?是愁?是慚愧?或是興奮?

  他迫於情勢,親手捕送麥佳鳳入牢,內心實有無限愧疚,萬沒料到,竟在牢中發現那囚禁多年的瞎眼老婦,假如自己的揣測正確,那瞎眼老婦如果不是沙娜拉,很可能就是沙娜拉的護身侍婢「阿蘭」,估計曹克武篡奪阿兒汗宮和耶律翰離開祁連的時間,老婦被囚,應該已在十年左右,這一點,從牢中狀況以及褚老大所述,倒是頗為吻合,除非是阿蘭和沙娜拉,旁人也不可能使曹克武多次入牢探視,不過,他卻猜不透曹克武為什麼不乾脆殺了她?還有那幽居內宮瓊樓的「蘭花娘娘」又是誰呢?

  無論如何,一夜之中有此收穫發現,總算得上豐碩了,今後只要能控制褚老大,繼續調查,並非難事。

  桑瓊一面沉思,一面後步向居處走去,但走到半途,終覺放心不下麥佳鳳,決定再入內宮,設法把消息透給路貞貞。

  心念及此,倏忽轉身,誰知就在他身形甫轉的刹那,瞥見身後數丈外,有一條人影疾閃而沒。

  桑瓊暗感詫異,略一思忖,突又放棄了入宮的念頭,匆匆舉步循大街奔向前宮。

  他腳下漸奔漸快,不多久,來到一條窄巷巷口,身形疾閃,竄人巷中,貼牆屏息而待。果然,片刻之後,一條人影也悄沒聲息追到巷口,人影斂處,卻是趙如虎。

  祗見趙如虎追至甚外,探頭向小巷中張望了一陣,口裡喃喃自語道:「奇怪,這小子難道會上遁不成?」頓了頓,便輕掠巧縱,進了小巷。

  桑瓊觀定他身甫縱起,尚未落地,突然猛跨一步,從暗影中冒了出來,沉聲喝道:「什麼人?膽敢偷人阿兒汗宮?」

  趙如虎聞聲大驚,腳下一虛,險些摔倒地上,忙不迭舉袖掩臉,回頭便跑。

  桑瓊冷笑道:「好大膽的奸細,你還想跑嗎?」

  聲出人動,欺身而上,狠狠一掌向趙如虎劈了過去。

  趙如虎忙亂中沒了主意,只記住韓東滄的吩咐,不願被桑瓊認出自己面貌,發覺勁風卷到,哪敢招架,一式「懶驢打滾」,就地滾丈許,爬起來抱頭又奔。

  桑瓊俯身拾了兩粒碎石,順手射出,同時叱道:「看傢伙!」

  兩粒石子疾射而至,將近趙如虎背後,突然相互一撞,其中一粒又碎裂成二,仍奔趙如虎背心,另外一粒卻向下沉落尺許,朝著趙如虎後臀射去。

  這一來,趙閻王卻上了大當了。

  他聞風辨位,本已聽出射來的石子共為兩粒,及至石子淩空互撞,仍有兩粒向自己射到,當時竟沒想到桑瓊暗里弄了手腳,剛俯腰躬身,將兩粒飛石躲過,突覺後臀殼道中一陣劇痛,竟被另一粒石子打中。

  桑瓊存心要整整這個麻子閻王,石上暗注真力,一擊之下,直透「黃門」,牢牢嵌住了「骯髒之道」。

  趙如虎一聲悶哼,疼得眼淚打轉,卻不敢停下來檢視一下,雙手捧著屁股,一步一個踉蹌,狼狽而去。

  桑瓊猶不肯放鬆,尾隨追趕,一面大叫道:「來人呀!捉姦細呀!」

  頃刻間,左近值夜弟子都聞聲趕到,大夥兒不分青紅皂白,銜尾疾追,直把個趙閻王追得上無天路,人地無門,最後無路可逃,只好夾著一褲襠血,奔進了金龍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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