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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五


  桑瓊一面答應,一面匆匆改裝,換了天壽宮傳訊弟子打扮,飛龍劍斜插肩後,用一頂寬沿鳳帽遮去半個面龐。

  歐陽玉兒命人由後廊挑出兩匹良種駿馬,鞍轡俱全,以備途中換騎趕路,桑瓊拱手作別,飛身上馬,一人二騎,奔出了天壽。

  紫燕隨即下令閉宮,將兩名被擒魔黨囚禁在練功室內,另委飛天鼠李明暫代藍衫特衛隊領隊,仍然駐守園中,藉掩外人耳目。

  斷碑手于壽臣托詞前往嶗山覓取解藥,乘坐由何沖駕駛的馬車離開天壽宮以後,一路疾駛東下,途中甚少停頓,當天將晚,已駛出百餘裡外。

  日暮時,抵達一處小鎮,何沖趁停車用飯之際,含笑問道:「天色已晚,過了此地須二十餘裡才有鎮甸,敢問于總管準備今夜投宿何處?」

  于壽臣冷冷搖頭道:「我有急事耽誤不得,咱們今夜不投宿了,盡一夜時間,再行一二百里休息不遲。」

  何沖為難地道:「可是,小的已經連趕了一天一夜路,人受得住,牲口也熬不下去。」

  于壽臣道:「你若疲備,咱們可以交換著駕車,牲口不堪賓士,可以另換,一切費用由我支付,早些趕到嶗山,我另有賞金,不會叫你吃虧就是。」

  何沖方自遲疑,于壽臣又不耐地接道:「假如你不願意,盡可留下來,我立即付你車資銀子,另外雇車上路也行。」

  何沖無奈,只得答應,將兩匹疲備不堪的牲口,向人折換了精壯健馬,連夜繼續趕路。

  這一夜,何沖坐在車轅上備受顛簸之苦,于壽臣卻在車廂中呼呼大睡,天亮時,好夢已盡,才探出頭來問道:「進人滄州州界沒有?」

  何沖正困頓不堪,冷冷應道:「快啦!前面就是滄州府,您老要是不打算休息,在滄州換馬,今天就能越過德州城,再有兩天一夜,包准趕到嶗山山下。」

  誰知于壽臣聽了毫無不悅之色,反含笑說道:「原說夜裡咱們交換著休息的,不料一覺就睡到天亮了,老大多辛苦,到了滄州,我請老大喝酒。」

  何沖雖然氣惱,仍未忘記自己的身份,笑答道:「人家都說燕京天壽宮最體恤貧窮人,看來的確不是假話,天下駕車的,誰聽說過和客人替換著幹的,您老有這份心,小的卻招待不起。」

  于壽臣笑道:「你也聽過天壽宮的聲名?」

  何沖道:「北五省誰不知燕京天壽宮,不然,小的也不會冒冒失失把兩位快斷氣的人送到燕京去了。」

  于壽臣道:「你一番熱誠代本宮搭救貴客,本該留你在宮裡好好款待,想不到又叫你勞累了一天一夜,咱們今天在滄州府好好休息一天,我得加意謝謝你才成。」

  兩人談談笑笑,車輛已入滄州城門。

  于壽臣用手一指左方,道:「不須投店了,東大街上有本宮產業,你順著城牆根下去,向左一轉就到了。」

  何沖照他所指途徑轉過車頭;剛駛進東大街,果然看見臨街有座氣勢頗大的宅子,黑漆大門,紫銅吞口,門前石階兩側,還蹲著兩頭高大的石獅子。

  車停妥,宅門猶自緊閉,于壽臣欣然跨出車廂;親自上前敲門。

  好半晌,才聽見門裡有人粗聲喝問道:「什麼人?」

  于壽臣低聲應道:「喜鵲鬧東窗,佳訊到宮牆。」

  宅門應聲啟開,一個滿面濃須大漢探出頭來,一見於壽臣,頓現驚訝之色,脫口道;「老於,是你——」

  于壽臣急忙用目示意,笑接道:「開門吧,外面還有車輛。」

  那濃須大漢閃目向馬車掃了一眼,低問道;『有人?」

  于壽臣嘴唇蠕動,輕輕說了幾句話,濃須大漢打開宅門,卻經自轉身如飛而去。

  何沖看在眼裡,暗覺蹊蹺,按理于壽臣身為天壽宮總管,這宅第若真是北宮產業,言語態度決不會如此輕慢,尤其那濃須大漢竟脫口直呼「老於」,更令人疑雲頓生。

  心正驚疑,但聞于壽臣含笑招呼道:「老大,進來吧!車輛儘管停在這兒,我已經吩咐下人照料馬匹,咱們先喝幾杯,好好休息一天。」

  何衝口裡答應著,暗暗凝神戒備,跳下車轅,將馬韁盤在門前石柱上,坦然舉步走進了宅門。

  進門是一片空曠天井,左右各有一列耳房,卻靜悄悄不見人影。

  于壽臣在前引路,穿過天井和第一重廳房,才看見兩名僕婦模樣的婦人從後院迎出來,向于壽臣檢任為禮道:「總管一路辛苦了。」

  于壽臣哈哈笑道:「沒什麼,我是去嶗山公幹,路過此地,順便進來歇歇,也代宮中姑娘們看看各地同門的實際情形,你們主人起身了沒有?」

  兩名僕婦互相望瞭望;似不知應如何作答,于壽臣又自顧打了幾聲哈哈,揮手道:「去告訴一聲,就說我來了,叫他起身後再過來見面,其餘同門不必驚動,只去準備兩間客室,送些酒菜來,咱們趕了一夜路,想早點休息。」

  兩名僕婦匆匆應喏離去,何沖卻在心裡冷笑不己,從所見情形觀察,于壽臣不僅語無論次,簡直透著幾分慌亂,宅中諸人也顯得惶然無主,這情形,已經證明這座宅第根本不是天壽宮的產業,只是被于壽臣臨時惜用的魔黨巢穴之一。

  但他為什麼不惜冒暴露秘密的危險,把自己誆騙到魔窟中來?難道他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?

  何沖越想起驚,表面雖力持鎮靜,心中已驚駭萬分,一面提聚功力,準備應付突變,一面在暗地裡打量此宅形勢,作奪路脫身的打算。

  于壽臣領著何沖在正廳落坐,不一會,僕婦送來酒菜,兩人便在廳上吃喝起來,何沖小心的試過,證明酒菜中並無毒藥,也就放膽暢飲,存心混它個酒足飯飽,動起手來也有精神些。

  飲食之間,于壽臣盡找些不關痛癢的話閒扯一通,何沖樂得少開日,酒過數巡,漸漸情形不對了。

  首先,廳中侍候的僕婦突增至七八人之多,其中並有年輕婦女,神態妖嬌,舉止嬌捷,分明練過武功。

  接著,廳外院落中也出現了幢幢人影,不時有暗影閃掠而過,顯然已將正廳前後團團包圍。

  于壽臣的廢話也逐漸減少了,代之是一聲聲得意的冷笑,似已勝算在握,躊躇滿志。

  何沖情知已陷重圍,心想:是福不是禍,是禍脫不過,索性大碗喝酒,大塊挾肉,神色鎮定如恒,毫不為險惡形勢所動。

  直到酒足飯飽,站起身來,拍了拍肚子,笑道:「多謝總管的酒菜,小的實在吃不下了,如有下房,求借一間睡蔔一覺。」

  于壽臣笑道:「時間還早,怎不多喝幾杯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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