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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石門一開,立有一道耀眼銀光射出,原來在那室中,懸著一顆拳大的夜明珠,照得四下毫髮畢露。

  就在那夜明珠下,一張石床上,橫躺著上身赤裸的桑瓊,在他那結實的胸口上,卻插著七八支長短不一的銀針,且似正插在胸口數要穴上。

  另外,在那夜明珠與桑瓊之間,卻懸著一個小壇似的水晶壺,壺下連著兩條銀針一般粗細的銀管,分別插在桑瓊左右手腕上。

  此刻的桑瓊,俊臉紅潤,一反三日前那垂死的蒼白,胸部一起一伏,呼吸均勻,宛如正在憩睡中一般。

  玄巾蒙面女子冷冷一哼,當即曲指朝水晶壺一彈,那水晶壺本質甚薄,「啪!」的一響,應聲炸裂,水晶片四散紛飛。

  這水晶壺分明是歐陽天壽用以移血用的,可是水晶壺炸裂,壺中已然滴血無存。

  蒙面女子陡然一驚,連忙騰身縱起,雙掌齊出,猛向桑瓊胸腹劈落,急欲將桑瓊置於死地。

  就這千鈞一髮的危險關頭,桑瓊胸間所插銀針,突然離休暴射開來,無巧不巧竟有兩根銀針,電似地射向蒙面女子胸腹。

  蒙面女子大吃一驚,百忙中為求自保,不得不撤招閃身而避。然而,待她再次穩身回首時,桑瓊已直挺挺的坐在石床上,雙眼精光燦燦,又驚又奇地凝注著她。

  蒙面女子不禁機伶伶打個寒噤,哪裡還敢再次出手,掉頭拔足就逃。

  桑瓊自從船上昏迷後,已過了許多日子,如今醒來,宛如隔世,根本不知蒙面女子有加害他的意圖,直到蒙面女子奪門逃走,方驚覺有異,連忙自石床上躍下。

  他心中意念方動,人已穩立地上,身手輕靈敏捷,快得出奇,極似一身武功內力已經恢復,且有過之無不及。

  桑瓊心頭大奇,猛吸一口真氣,立即感到渾身精氣充沛異常,果然所料不差,又驚又喜,慌忙披衣追了出來。

  從耀眼的室中出到門外,雙眼自是難以視物,微閉再張時,蒙面女子早已走得無影無蹤,但他卻發現了穴道被制的雲嶺雙煞。

  桑瓊心中一怔,連忙替雙煞拍活穴道。迫不及待地問道:「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?」

  雲嶺雙煞醒後一見桑瓊痊癒出室,全都歡欣若狂,連眼淚也高興得流了出來,你一句我一句地叫道:「幫主!……幫主……」

  桑瓊不知二人歡欣原由,劍眉微微一皺,沉聲道:「我問你們,這是什麼所在?」

  梁金豪欣然答道:「天壽宮!」

  「天壽宮?」

  桑瓊似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竟驚得叫了起來。

  「不錯,正是天壽宮!」梁金虎接口加以證實,正待將前因後果說出。

  桑瓊已揮手止住他說下去,道:「我們怎會到了這兒?還是趕快離開吧!」

  桑瓊說畢,轉身就欲走,梁金豪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叫道:「幫主,你不能走,要不是天壽宮歐陽宮主捨棄三十年苦修內家真力,為幫主療治五臟內腑移位重傷,幫主只怕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桑瓊一聲驚呼,宛如做夢一般,這話若非出自雙煞之口,別說相信,他聽都懶得聽。

  梁金虎一旁忙也加以證實,繼道:「這事雖然是玉姑娘苦苦哀求,歐陽宮主究竟也算有恩於幫主,幫主決不能不辭而別,一走了之,而且,對歐陽宮主的誤會……」

  一語未已,忽聽一陣悲天搶地的號哭聲,緊接著金鑼「當!當!」此起彼應,響震雲霄,刹時間,天壽宮前後燈火齊明,照得四下裡亮如白晝。_

  「嗖!嗖!嗖!…」風聲颯然中,三人身前身後,同時落下十數名黑衣人,一看來人輕功,就知全是天壽宮中高手。

  而且這些人,一個個手執兵刃,滿臉悲憤殺氣,雲嶺雙煞頓感事非尋常。

  誰知,桑瓊忽爾朗聲一笑,道:「好一個歐陽天壽,偏你們會信他的鬼話!」

  來的這些人,雖將三人圍在核心,卻沒有立即動手,聽了桑瓊滿帶譏嘲的話,也沒人理會他,宛如全是聾子。

  桑瓊心中不耐,待要吩咐雙煞突圍時,忽見紫燕披頭散髮,滿臉熱淚縱橫,踉踉蹌蹌,一搖一晃地奔來,頓時吃了一驚,什麼事能使紫燕這般悲痛狼狽。

  紫燕遠遠地亦已發現桑瓊,立即邊哭邊跑,邊叫道:「桑公子……天幸你已痊癒……義父!他…他…他老人家……」語未已,雙腳發軟,竟自栽倒地上。

  桑瓊大吃一驚,當即騰身飛縱,一掠七八丈,將紫燕抱起,急急問道:「歐陽……他怎麼樣?」

  紫燕悲痛欲絕,斷斷續續道:「義父遇刺……一劍……一劍透胸……命在頃刻……正等著見你……」

  宛如晴空一聲霹靂,只打得桑瓊二魂七魄全都跳出了泥丸宮,慌不迭抱起紫燕,全力如飛奔去。

  這意外,也同時驚飛了雲嶺雙煞的七魂三魄,自也銜尾跟去。這時,那十數名黑衣人非但沒加攔阻,反跟在雙煞身後,事後方知,這些人原來是奉命保護他三人來的。

  當桑瓊滿懷驚異悲痛,由懷中紫燕的指引,進人「迎鳳閣』偏房中時,一眼就看到歐陽天壽仰臥暇榻上,臉色死灰,雙眼失神,直楞楞的,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,傷口鮮血仍在不停地汩汩地流。

  歐陽天壽右手,緊握著跪在榻前歐陽玉兒的玉腕,可是歐陽玉兒此刻卻早已昏了過去。

  另外,墨燕黃燕也跪伏榻前,哭得哀哀欲絕,幾近昏迷狀態。

  紫燕本也悲痛欲絕,可是,在這情形下,她不得不強行抑制悲痛,從桑瓊懷中掙了下來,奔至歐陽玉兒身後,雙掌輕拍玉兒兩太陽穴,繼點「仁中」「玄機」二穴,歐陽玉兒「嚶!」的一聲,頓時醒了過來?~

  她一見桑瓊立身榻前,立即抱住歐陽天壽的手臂,哭叫道:「爹……爹………桑哥哥來了」」

  歐陽天壽通體一震,鳳目連轉,喉中迸出微弱得幾乎難以分辨的字音:「人呢?……人呢?,…」

  桑瓊雖說十餘年沒見過歐陽天壽,可是,幼年印象,仍然記憶猶新,想不到再次相逢,卻是這麼個令人肝腸寸斷的悲痛場面

  刹時間,多年來積鬱心頭的怨恨,頓化兩眶熱淚,泉湧而出,桑瓊立即撲跪榻前,抓住歐陽天壽左手,悲聲叫道:「歐陽世伯……」他也只叫了一聲,喉頭已硬咽難以成聲。

  歐陽天壽這時卻像迴光返照似的,雙眼閃著異樣的光芒,呢喃地叫道:「別哭!別哭!我有話對你們說!」

  一句話,果然使眾人全都止住了悲聲,歐陽天壽雙手更將桑瓊與歐陽玉兒抓住拉了起來,分別看了二人一眼,方長長歎了口氣,道:「唉!都是我們老一輩的耽誤了你們……」說時,蒼白失血的臉上更泛起無限悔恨之色,繼道:「你父親去世時,天壽宮沒有一人前往祭吊,想不到這時候你卻在我身邊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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