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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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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瓊笑道:「這是什麼話,在下洗耳恭聽,哪有見怪的道理!」 麥龍武道:「我妹妹說,楊兄什麼都好,就是嘴上那綹鬍鬚,有些不倫不類,能剃掉就好了。」說完,匆匆一拱手;不待桑瓊答話,揚鞭疾馳而去。 桑瓊被他這沒頭沒腦幾句話,弄得如墜五里霧中,張目瞪目,愣在當場。 醜書生舒鳳平一面還劍入鞘,一面冷笑道:「姓麥的一家三兄妹,敢情都是瘋子?」 秀珠抿嘴道:「我看不瘋,准是那丫頭看中大哥,動了情啦!」 桑瓊搖搖頭,正色道:「你們不要亂猜,太陽谷雙龍一鳳並非等閒人物,尤其那麥佳鳳慧黠多智,深得她父親太陽谷主麥承君寵愛,她說這話,或許已經看出我是易容化裝的了。」 秀珠哼道:「那她怎麼就沒看出我是女扮男裝的呢!」 桑瓊道:「咱們總是謹慎一些的好,麥氏兄妹帶領日月武士在淮陽現身,目的很可能也是為了那幅武庫藏珍圖,萬梅山莊高人必然不少,咱們遇事務須忍耐,小不忍則亂大謀,如因一時意氣,破壞了原定計劃,功虧一簣,那就不值得了。」 三人重新整轡前行,一路上,各自默想著心事,誰也沒有多開口。又行了十餘裡,已深人山區,道路越來越狹窄,險峻處僅能一人二騎貼山而過,桑瓊注意地面,仍然蹄印紛亂,顯見近日內出人山區的人,為數必定不少,換句話說,武庫藏珍圖業已引來了眾多江湖高手,巧取豪奪之下。鹿死誰手?殊難預料。 桑瓊本來無意爭奪藏珍圖,一則幫中眾意所趨;二則被伍一凡那段故事激發了義憤之心;三則他自從跟秀珠無意中相逢街頭,得悉自己之能從太湖西洞庭山危境中脫身,全因金刀楊承思等三十六位義士的捨命捐軀搶救,痛定思痛,態度已大大改變了。 他能夠看破人間富貴榮華,也能拋棄世上聲名稱譽,但是,他卻無論如何不能卸脫三十六條命加於肩上的道義責任,這責任使他無法再消極頹墮,甚至使他無法安心地死去。道義如山壓,恩仇似刀逼。為了報雪血仇,為了酬答知己,他必須咬緊牙關,堅強地活下去,因而當他正對自己一時激動,點破了十餘年苦練成功的內家真氣,感到無限悔恨的時候,「武庫藏珍秘圖」,恰好給了他一線希望的光輝。 每想到這些,他的心情就會沉重起來…,· 策馬穿過一片亂林,地勢陡降,山道婉蜒向下,直達一處谷口,道旁千丈峭壁上,刻著龍飛鳳舞八個大字:「淮陽總壇萬梅山莊。」 三人勒住坐騎,舉目打量,只見兩峰夾峙下,展現出一條純由人工開鑿而成的穀道,道中設置著拒馬棚欄,壁下建有兩棟石屋,屋前是一座鐘塔,六名黑衣大漢,腰懸長劍,正目光灼灼對他們注視著。 桑瓊向舒鳳平遞個眼色,吩咐道:「遞帖!」 舒鳳平催馬上前,從懷中取出一份大紅名帖,朗聲道:「九靈幫幫主親臨拜山,請朋友接引。」」 那六名黑衣大漢聞言都吃了一驚。互相交換了一瞥驚詫的眼神,其中一個臂上纏著黃巾的魁梧大漢疾步迎了過來,拱手問道:「敢問哪一位是九靈幫幫主?大駕蒞止,欲見何人?」 舒鳳平哼了一聲,道:「朋友哪來許多囉噎,本幫幫主親自投帖拜山,除了貴派掌門人六指臾外,誰還有資格接待?」 那魁梧大漢連忙陪笑道:「是!是!小的一時糊塗,倒教朋友見笑了。」 笑容一斂,側遲半步,抱拳肅容道:「淮陽派巡守堂黃巾統領黃彪,恭候尊帖,以便呈報。」其餘五名大漢,立即垂手躬身,遙向谷口靜立而待。 舒鳳平沉聲道:「小心接住了!」掌上貫注內家真力,虛空一送,那大紅名帖脫手冉冉向黃彪飄去。 黃彪雙手一撤,當胸劃了半個弧形,左手拇指高高豎起,起落三次,表示「朝天三炷香」,這是迎接幫派掌門人的禮節,然後兩手虛托,一腿半屈,接取那份大紅名帖。 誰知名帖一落手心,突然覺得帖上似乎附有千鈞力道,就像是一座小山,直壓下來。 黃彪慌忙提一口真氣,力貫雙掌,咬牙向上一托,頓時間哼一聲,雙腿同時落地面,膝頭入土足有四寸多深。 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怒目望了舒鳳平一眼,冷笑道:「黃彪不過是淮陽派中無名小卒,敢問朋友如何稱呼?」 舒鳳平冷冷答道:「在下舒鳳平,也算不得九靈幫出類拔萃的人物。」 黃彪哼了一聲,道:「舒朋友,咱們以後倒要多多親近。」一昂頭,厲聲喝道:「鳴鐘飛報總壇!」 另一名守衛大漢應聲直奔鐘塔,刹時間,急劇的鐘聲劃空而起,三長,二短,接著亂鐘長鳴,正是緊急呼援的信號。 鐘聲甫歇。一騎快馬已由谷中如飛而至。馬上是一名布衣瘦削老者,臂上也纏著一條黃色布巾。 黃彪疾步趨前,低聲對那灰衣老者說了幾句,老者似乎吃了一驚,楊頭打量了桑瓊等人一眼,半句話沒說,接過名帖,又催馬離去。 半盞熱茶光景,蹄聲如雷,七八匹駿馬簇著一個像貌威武的紅面老人趕到谷口。 那老人濃眉斜挑,落腮斑須,穿一身青藍相間的錦袍,目光如炬,灼灼逼人,看身材狀貌,跟鐵面金鉤伍一凡頗有幾分相似,只是年紀略大,臉上也沒有那層淡金色。 隨行的一個灰衣老者遙遙向桑瓊抱拳一拱,宏聲道:「淮陽派掌門人親接九靈幫主。」 桑瓊含笑下馬,拱手還禮道:「楊某人來得魯莽,侯老哥請別見怪。」 這樣,不需人介紹,彼此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,那紅面老人急忙也翻身落馬,笑著道:「久仰!久仰!不知楊兄俠駕蒞臨敝地,迎迓來遲,侯昆揚負罪良深。」 兩人步行相見,雙方隨從人員也都下了馬,谷口拒馬攔棚早已大開,侯昆揚按照江湖禮節,恭立道側等候,一雙眼神,卻暗暗注視桑瓊,可是,他越看越納悶!這位「九靈幫」幫主,目無神光,舉足重濁,那有一點像練過武的樣兒? 他心中不禁有了鄙薄之意,待桑瓊行到近前,一撩衣袍,跨進一步,五指貫注意力,面帶微笑,輕道一聲:「請!」便想上前「把臂相扶」,表面看,這也是江湖禮敬,實則含較量內力的意思。 不料他手臂剛伸出來,桑瓊卻含笑一側身,左手迅速一探,反向他小臂腕肘間搭去,口裡道:「侯老哥太客氣了,大家請!大家請!」 六指臾侯昆揚一見他出手手法,赫然竟是精妙絕倫的「摘星攫月手」,臉色頓變,倉促間一拋右臂,巨掌疾翻,式化「扶柳分花」,反撩而出。 桑瓊腕間陡縮又伸,手法立變,中食二指彎屈如鉤,指尖遙對侯昆揚「溫溜」 「偏曆」兩處穴道。 侯昆揚忙又撤掌,扭臂又開虎口,變作「小七星擒拿手」 瞬息間,兩人飛快地交變四五種手法,把臂相握。侯昆揚盡展絕學,總算攫住了桑瓊左手臂,自己右腕「勞宮」大穴,也被桑瓊五指輕輕扣住。 他當然不知道桑瓊招法雖妙,內力已失。一握之下,兩人相視哈哈一笑,侯昆揚連忙鬆手,贊道:「幫主深藏不露,佩服!佩服!」 桑瓊也一笑放手,道:「彼此!彼此!侯老哥謬贊了。」暗地卻出了一身冷汗。 大家重又上馬,侯昆揚輕視之心盡去,顯得十分親切,陪著桑瓊並轡穿過穀道,眼前霍然開朗,但見谷中石為屋,竟達數十棟之多,羅列參差,另成世界,放眼望去,滿谷都是梅樹。 這時雖非臘冬,梅樹上卻已結著點點蓓蕾,幽香之氣,籠溢全穀,不愧「萬梅山莊」的名稱。 侯昆揚側領桑瓊馳過一條細砂箭道,在一棟特別高大的石樓前下馬,含笑肅客道:「敝派近日客座興旺,接連都有高朋蒞止,楊幫主因緣際會,侯某人正好替你引介幾位高人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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