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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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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人擁著桑瓊跨出石亭,直向那古墓走去,霹靂神葛森搶先一步,雙臂環抱住墓前那高與人齊的墓碑,左轉三次,右轉四次,蹲襠一提氣,嘿地一聲,竟將一塊重達數百斤墓碑,硬生生提了起來。 石碑移開,碑座下竟是一個石洞,洞口下面一列石級,婉蜒而下,不知通向何處。 伍一凡側身又道:「楊公子請。」 桑瓊詫問:「你們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呢?」 伍一凡笑道:「公子不必多疑,這座古墓之中,別有天地,其中還有幾位朋友,正在等候與公子見面哩!」 桑瓊不得已,只好硬著頭皮拾級而下,一人洞口,卻覺得裡面溫暖如春,四下石壁甚是乾燥,下行十餘級,向右一轉,是一條狹長用道,每隔五六步,壁上便嵌著一粒夜明珠,放射出青濛濛光輝,恰好照見舉步。桑瓊一面走,一面密度方向,不覺毛骨驚然,敢情這條甬道,正是通向古墓中的。 甬道走畢,迎面一堵石門阻住去路,鐵面金鉤伍一凡舉手轉扣石門,三長一短,片刻間,石門便緩緩向側邊移開。 門開處,裡面是間寬達三四丈方圓的石室,照方向地勢估量,恰好是古墓墓穴所在,但室中卻不見棺木,地上鋪著厚厚的獸皮,正中一張長桌,圍桌共有九把交椅,長桌上方,懸著一盞琉璃燈,照耀得全室亮如白晝。 這時候,室中正有四名男女或坐或靠地守候著,石門一開,都不約而同站了起來。 桑瓊走進石室,劍眉不由一皺,敢情那四名男女,一個個都是橫眉豎目,一望即知俱非善類。 鐵面金鉤伍一凡搶著為他引介,其中一個跟梁金虎長得十分相似的花袍大漢,名叫梁金豪,和梁金虎是同胞兄弟,合稱「雲嶺雙煞」。 另一個滿臉橫向的頭陀,正用戒刀剔著一隻樟腿,姓郝名飛。 一個年約五十多歲,雙目精光閃爍的瘦削漢子,乃是黑道中頗負盛名的「鬼偷」邢彬。 此外,還有一個慓悍的黃臉中年婦人,濃眉大眼,腰束二十四把飛刀,乃是霹靂神葛森的渾家杜三娘。 這一干男女,莫不是黑道巨孽,平素桀傲跋扈,誰也不肯服氣誰,不知怎會忽然混在一起,聚集在這古墓之內。 伍一凡替眾人引見完畢,醜書生舒鳳平取出圖畫,交與室中四人過目,頭陀郝飛擲了樟腿,舉刀拍著長桌,砰砰作響道:「既然天意如此,快請楊公子就座,大家好覲見幫主。」 男女八人不由桑瓊分說,強將他按在上首一把交椅上。大夥兒羅列椅前,口稱「幫主」,納頭便拜。 桑瓊大驚,慌忙側身讓禮,急問道:「各位……各位英雄,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 鐵面金鉤伍一凡含笑說道:「不瞞楊公子說,方今武林大亂將興,人人皆求自保,我等本是天各一方,近日偶得機緣,不約而向會聚此地,彼此推誠暢論天下大勢,都感若憑自身武功修為,雖可逞快于一時,終難與各大門派或東莊西堡南谷北宮等世家豪門爭雄鬥勝,謀一席之地,常言說:合則俱利,分則皆敗。亂世之秋,必須團結才能立足,所以都願捐棄舊嫌,擯絕私見,合謀另組新幫。」 桑瓊道:「這個是情勢使然,諸位立意甚佳,但是,這又跟在下有什麼關係呢?」 霹靂神葛森接口道:「怎麼沒有關係!咱們這個新幫,就是少了一位幫主。」 桑瓊道:「那也不難,諸位都是武林一方之雄,大家合議推舉一人擔任幫主,也就是了。」 霹靂神把眼一瞪,厲聲道:「什麼?推舉一人來當幫主?嘿!嘿!除非他們推舉咱姓葛的,否則,老子第一個就不服氣……」 那杜三娘朝霹靂神臉上陣了一口,罵道:「呸!蠢東西!連幾句話都說不清楚,窮嚷嚷幹啥!給老娘站開些,讓老娘來說給幫主聽!」 霹靂神葛森性如烈火,天不怕,地不怕,卻就怕了這位比夜叉還凶的渾家,當著許多人被她叱駡,竟不敢還口,乾笑兩聲,忙道:「對!對!咱不會說話,老婆子還是由你來吧!」 杜三娘得意地一挑掃帚眉,挨近兩步,左手拂了拂「雲鬢」,右手卻按著腰間飛刀刀柄,先掃了眾人一眼,又咳嗽兩聲,擠眉弄眼,未語先笑…… 正要開口,「雲領雙煞」老大樑金虎已經瞧得不耐煩,冷冷道:「有話就快說,誰跟你吊膀子丟媚眼!」 杜三娘黃臉一紅,哼道:「急什麼,老娘自然會說,皇帝不急,倒急死了太監!」 雙煞老二梁金豪慘白的臉孔一繃,陰沉沉道:「賊婆娘口裡放乾淨些,咱們兄弟可不吃這一套。」 社三娘身形一扭,手一探,唰地從皮腰帶上扣下三柄飛刀,眼角一瞪霹靂神,霹靂神立即橫身跟她並肩而立,怒目喝道:「蠻子,想幹啥?你們有兄弟,咱們是夫妻,有種出去一個對一個…… 鐵面金鉤伍一凡連忙勸阻道:「大家都少說一句,從今以後,都是同幫兄弟,再這樣互不相讓,豈不有違結義初衷了麼……三娘有話請說,梁老大樑老二也耐著些性子,幫主初臨,咱們不要給自己丟臉!」 好不容易勸得雙煞不吭了,杜三娘這才又堆起了滿臉笑容,對桑瓊說道:「不用再說,幫主也該明白了。咱們八個人,雖然有意結盟,但這幫主的交椅,卻誰也不肯相讓,爭論不休,最後才想出這個方法,掛畫墓邊,聽憑天意,事先大家就說好了,誰要是來添全了那幅圖畫,誰就是全幫之主。」-。一桑瓊聽了這番話,駭然道:「這怎麼可以呢?在下不過是偶然巧遇,一時忘形,怎能夠……」 鐵面金鉤笑道:「公子不必太謙,當初咱們合議掛圖求賢,原就含有深意,若論動手拚命,咱們誰也不輸於誰,但若論心地仁慈,領袖群倫,不是伍某說句洩氣話,在座之中,誰也無此德能,是以,才特地在圖中繪一盲者,面臨大江,無路可行,正是暗含『群雄無首,盲無所從』的意義,公子上體天心,振筆為瞽者添橋,如此胸襟,正該為我幫之主。」 頭陀郝飛接口道:「像這種鬼打人的地方,常年難得有一個人來,幫主偏巧會獨行荒郊,來到此地,這不是天意是什麼?再要推三推四,就是故違上天意旨,洒家也要不耐煩了。」 鬼偷邢彬也聳聳肩頭,冷笑道:「這年頭,怪事真多,求著他幹,他倒不肯,我老偷兒想幹,偏就沒人求我。」 桑瓊見此情勢,只有暗中叫苦,默忖道:這種怪事,竟被我碰上,當真是黴運當頭,室中八人,盡是殺人不眨眼的凶徒,我若立意不肯,必然觸怒他們,難以脫身,若是勉強答應,難道真就做起黑道梟首來? 思忖再三,仍然難決,霹靂神等又已連聲催促,桑瓊無奈,苦笑說道:「諸位盛情,令人心感,但在下年青識淺,自覺難當大任…」 霹靂神大笑道:「錯啦!咱們這個幫,只有幫主最好幹,你只要坐著動動嘴皮子,天大的事,咱們都會替你辦妥。」 桑瓊蹙眉沉吟,輕歎道:「選立一幫之主,這是大事,諸位能否容得在下仔細考慮一夜,明日再作決定?不瞞諸位說,一在下已經一整天未進飲食,身心都疲倦不堪了…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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