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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〇


  那扣住他手膀穴道的黃衣人笑道:「在下海雲,這位姑娘姓韓.咱們並非金蚯蚓宮弟子,而是鐵門莊的人,聶老前輩沒有想到吧?」

  蘋兒連忙叫道:「姑爹,你們快采,這老傢伙被咱們捉住了!」

  海一帆和龍元慶正為了黃衣劍手們傷人突圍而去感到氣惱,見此情形,不禁喜出望外,急忙帶著剩餘的莊丁,飛步趕了過來。

  常無懼仰面大笑道:「跑了尾巴,卻捉住了頭頭,雲賢侄的妙計果然高明得很,姓聶的,你還有什麼話說?」

  這時,神州三傑和近四十名莊丁,已經密密層層將聶開泰圍得風雨不透,刀劍平舉,宛若鐵桶釘牆。海雲緊扣著他的穴道,蘋兒的短劍抵著他的命門要害,眼看他已成為網中之魚,甕中之鼈,縱有通天本領,也無法脫逃了。

  但是他的神色卻出人意外鎮靜,巍然屹立不動,長劍斜垂,臉上居然還掛著傲慢冷峻的笑容。

  海一帆道:「識時務者為俊傑。聶朋友,只要你棄劍投城,咱們決不會難為你。」

  聶開泰沒有回答,卻仰面問天,長長吸了一口氣,喉嚨裡不停的發出「呵呵」輕響,似在冷笑,又似在喘息。

  片刻之後,身軀也開始顫抖起來,喉中異響加劇,咱吸越來越急。

  龍元慶急道:「亮火!」

  莊丁中有帶著火摺子的,應聲燃亮了火把。

  火光下,只見聶開泰的臉上忽然變成一副奇異的樣子,左頰鐵青,右須卻血紅如火,兩雙眼睛也起了驚人變化。右眼中青光濛濛,左眼中血絲滿布。整個臉上色彩對照鮮明,就像戲班唱戲時特意塗繪的臉譜一般。

  這是一張詭異的臉譜,尤其在火光下,更使人怵目驚心,不寒而慄。

  龍元慶駭然失聲道:「雲侄快出手,點他的『聖絕三桂』穴道。」軟鞭一抖,飛擲了過去。

  海雲手上一運力,突覺指頭所扣處,軟綿綿、冷冰冰宛如捏著一把爛泥,根本無法著力。

  他一驚之下,連忙鬆手,抬肘猛向聶開泰胸腹撞去。

  就在這石火電光的刹那,忽聽聶開泰一聲暴喝,長劍已經迎著軟鞭揮出,同時飛起右腳,反踢身後的蘋兒。

  叱聲入耳,劍光鞭影交措,場中形勢頓變一龍元慶的軟鞭與劍鋒齊腰截斷;聶開泰的背上被蘋兒一劍插進兩寸多深;蘋兒也被聶開泰踢得滾倒地上。

  幸虧聶開泰在踢中蘋此之前,胸側已挨了海雲一記「撞肘」,力道略歪,才未傷著蘋兒要害。

  但蘋兒的短劍雖然刺入聶開泰背部,也因中途被踢,未能致命,竟被他帶著短劍飛身掠起,沖進包圍圈中。

  常無懼揮拐攔截,才交手,銅拐即被削斷,其餘莊丁蜂湧而上,但只要與聶開泰的劍鋒相觸,兵刃便紛紛斷折。那柄本來並無出奇之處的長劍,此時在聶開泰神功貫注之下,忽然變成了削如泥的寶物,劍身上閃爍著刺眼紅光,遇劍劍折,通人人傷。不過眨眼工夫,莊丁已死傷了十餘名,眼睜睜看著他直透重圍,脫身而去。

  這變化太出人意外,「神州三傑」加上數十名精選在丁,居然無法截住聶開泰單人雙劍。

  三傑面面相視,不覺都驚呆了。

  好半晌,才聽海一帆長歎一聲,哺哺道:「這是什麼武功?居然不畏穴道受制,居然能使一張臉變成兩種不同的顏色?居然能將一口凡鐵,變成神兵利器?」

  常無懼也茫然聳了聳肩,嘎聲道:「小弟平生經歷過無數惡戰,從未見過這種不可思義的事,難道姓聶的會施魔術邪法?」

  龍元慶默默不語,只顧低頭檢視自己軟鞭被削斷的良印,臉色透著無比沉重。

  海一帆皺眉道:「二弟,看出什麼征狀沒有?」

  龍元慶搖搖頭沒有回答,卻反問海雲道:「蘋兒傷得可重嗎?」

  海雲正替蘋兒喂藥,應道:「還好沒有踢中正面,只傷著右側腰脅,肋骨可能斷了。」

  海一帆道:「那也傷得不輕,快送她回莊去仔細檢查一下,我房裡有接骨藥膏,請周大娘替她敷治傷處,綁上夾板,好好靜養」

  又對常無懼道:「此地也該清理一番,受傷的及早醫治,陣亡的厚殮安葬,從優撫血。」

  常無懼一面點頭答應,一面苦笑道:「這是咱們兄弟重入江湖的第一仗,沒想到計謀落空,而且敗得如此淒慘,消息傳到潘倫老頭耳中,不被他笑死才怪哩!」

  海一帆唱然歎了一口氣,道:「被人恥笑猶是小事,可惜一番心血付諸流水,死傷如此慘重,毫無一點收穫。」

  海雲道:「並非全無收穫,譬如咱們已經知道禍水雙侶和黃衣人都來自『金蚯蚓宮』,而且知道還有一柄『秘室金鑰』和一個姓顏的書生,也是聶開泰奉命追查的物件……」

  海一帆喝道:「幾十條性命,只換來這點無關痛癢的消息,這就是你的妙計?你有臉自鳴得意?」

  龍元慶道:「事出意外,這不能責任雲賢侄,何況今夜之敗,並不是敗在計謀疏失,而是敗在對方的武功太過玄妙,『金蚯蚓宮』的辛辣劃招和詭異武功,放眼天下,實在沒有幾人能夠解破。矣」

  一聲長歎之後,忽然詫異的道:「那位枯禪和尚什麼時候走了?」

  眾人游目四顧,這才發現枯禪和尚果已人蹤棋遝。

  常無懼冷笑道:「那禿驢滿口仁義,一肚子鬼胎,如今形跡敗露,無臉再留,不走還等咱們送他不成?」

  海一帆點點頭道:「讓他去吧,經過今夜這次教訓,他也該知道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從此收斂狂態了。」

  大家感慨了一陣,開始清理戰場,清點傷亡,除了「三妖」和章冰岩、胡一帖不計,鐵門莊弟子死傷過半,道旁林邊,遍地死屍,慘不忍睹。

  治傷葬死,少不了又是一番忙碌,待諸事妥當,回到莊中,天色已經大亮。

  眾人雖然都很疲乏,但心情沉重,難以入睡,常無懼更捶著桌子嚷道:「取酒來!取酒來!」

  借酒澆愁愁更愁。

  半壇老酒落肚,常無懼忽然放聲大哭起來,獨臂緊緊抱著海一帆,顫聲道:「大哥,我好恨啊!若有四弟在場,咱們怎會落得如此狼狽?」

  這句話,正是港一帆和龍元慶內心的隱痛,被他一語道出,忍不住都暗然垂首,熱淚盈眶。

  「神州四傑」的老四王克爽,外號「八臂哪叱」,乃是劍道中的罕見高手,「四傑」武功各有專長,只有王克爽是用劍的。如果他在場,或許有破解「追風快斬,連環七式」劍招的方法,這場惡戰,就不致敗得如此之慘了。

  三人痛定思痛,越發惦念這位下落不明的義弟,相對呼唬,悲不可抑。

  這時,海雲正好踏進大廳,一見廳中情景,再想退出去已經來不及了,只得硬著頭皮,默默立在門旁。

  海上帆礙于做父親的尊嚴,急忙拭淚擺擺手道:「坐下來吧.你表妹的傷勢怎麼樣了?」

  海雲垂手答道:「已經敷過藥,上了夾板,在密室休養,看情形,傷勢並不太重。」

  海一帆歎道:「這就好了,女孩兒家身子單薄,最忌內腑受傷.早知道會遭此挫敗,咱們真不該讓她去冒這份風險。」

  海雲強笑道:「表妹精神倒是很好,剛才還問起那一劍有沒有刺中娃聶的呢!」

  海一帆眉峰微皺,道:「提起這件事,實在使人費解,蘋兒那一劍分明已經刺中了聶開泰,居然被他帶劍逃走,毫無負傷的正象,難道姓聶的竟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了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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