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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一


  第二十五章 懊悔交集

  這時候,秦玉的心潮起伏,無法平抑,師恩和戀情,像兩節解不開的連環,緊緊扣住了他的腦子,真經被別人捷足得去,他已是愧對柳媚,更何況一句話衝口而出,激怒了師父,擺在眼前的,他必須要在師父和情人之間,作一個艱困的抉擇才行。

  因此,他茫然癡立著,腦子裡正如一個攪揮了的池塘,使他對林惠珠溫柔的語句,一句也沒有聽進去。

  林惠珠有些迷惘,但她乃心機深沉的人,明知秦玉此時定是有什麼難決之事,便也不再打擾他,幽幽一歎,低下頭也想起心事來。

  她自然也有她的煩惱,尤其是當她每次想到秦玉對柳媚難忘難舍的時候,就會不由自主的產生兩種感觸,其一是妒忌,而另一種卻是惶恐,因為她自知已做了令秦玉無法原諒的彌天大錯,如果有一天揭穿了那罪惡的謎底,秦玉不知要多麼痛恨自己哩!

  她深深為自己的衝動而愧悔,榆次縣郊外那一夜,「鳳凰藤」毒液出手後,柳媚疼痛的慘呼……至今仍是清晰地縈繞在耳際,她恨她麼?不,除了她們都愛上了同一個男人之外,柳媚和她並沒有絲毫仇隙,然而,她卻因為一念嫉忌,對一個美麗而純真的女孩子下了這難予彌補的毒手……!

  但是,她又不難在頃刻之間,為自己找出一千種一萬種理由用作辯護,世上還有什麼比愛更難以理解的事?為了愛,有人不惜身敗名裂,為了愛,有人不惜殺人越貨,有些人為了愛情,寧可放棄一切,自然也有人為了愛情,去做了一些愚蠢但卻可憫的傻事,林惠珠又暗自慰藉著自己,她哪怕做了一萬種錯事,卻有一個再堅強不過的理由——我愛他。

  兩人各懷心事,良久良久,誰也沒有開口,只是時光無情,日出日落,又是一天將盡的黃昏了,這荒山中一對為情束縛的男女,竟然已經癡癡地站了一天,沒飲沒食,也沒有移動過腳步……

  突然,秦玉深深歎了一日氣,緩緩說道:「唉!我得趕快去找媚兒,我對不起她!我會害了她!……」

  林惠珠一震,也從紛亂中清醒過來,她心裡酸酸地,冷笑著說:「可是,褚老前輩是叫咱們去奪回攝魂令旗,這是急不可緩的。」

  秦玉沒有立即答話,僅從嘴角展現一絲淡薄的笑容,林惠珠側目凝視,見他面頰上淚光瑩瑩,襯托著慘笑,直比哭還要難看,心中一驚,忙又道:「玉哥哥,你心裡在想什麼?師門恩重,比擬天地,你是不能為了一己私情,延誤了大事的。」

  秦玉淡然一笑,幽幽說道:「話是一點不錯,但我只有一條命,倘使二者不能兩全,有以報知己,就無以報師門了。」

  這幾句話,恍如重錘般猛擊在林惠珠的心坎上,一種不樣之感掠過她的腦際,驚得她身不由己跳了起來,探手抓住秦玉的手臂,急迫地問道:「你說什麼?難道你自幼飽受欺淩,老前輩好容易授你一身武功,竟然比不得她姓柳的一個黃毛丫頭?為了她,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?」她又急又氣,說到這裡,激動得無法再說下去。

  然而,秦玉卻漫不經意的一笑,說道:「一個人人生百年,名師難遇,知己亦是難求,所惜的只有一條命,無法謝師酬友,兩者皆顧而已。」

  林惠珠聽他口口聲聲欲以一命酬報知已,似乎已有必死之心,不禁大急,流著淚道:「你說知己難求,莫非你今世就只有一個柳媚,可以算得知己二字,我萬里迢迢跟隨你到這裡,連個知心知己的朋友也算不得?」

  秦玉突然高聲大笑,探臂攬住林惠珠的纖腰,道:「你和我命途同艱,患難與共,生死相依,更不是知己兩個字所能概括,我縱有一百條性命,也難酬答你呵護之情于萬一,但是這種情誼,只能存在心中,如果用言語說出來,也就不覺珍貴了,對不對?」

  林惠珠這才芳心稍慰,嫵媚地一扭身軀,道:「但是,為了我,不許你動不動就拿性命去酬謝人家,我要你答應我!」

  秦玉笑道:「誰說我要拿命去謝人家?小珠,咱們現在別談這些,時已不早,也該動身了,你說咱們該先去哪裡呢?」

  林惠珠眼珠一轉,也含笑道:「自然先往隴中,尋找隴中雙魔,奪回攝魂令旗!」

  秦玉想了想,道:「但隴中雙魔早已分頭趕來九峰山,達摩真經未能到手,必然仍未回轉隴中,卻到哪裡去找他們?」

  林惠珠忽然拍掌叫道:「對!他們必然去了秦嶺,咱們快去……」但她說至此處,陡然記起自己曾將真經被柏元慶和一個姓秦的小孩奪去一節,向空空大師等人說過,目下各方高手,想必全部奔了秦嶺,如果秦玉和自己再去,難免不和空空大師等人碰面,她不願讓秦玉再見柳媚或柳媚師門人物,但可惜話已出口,已無法收回,是以才說得一半,便急急住了口。

  秦玉一心只要尋找柳媚,但他也知道柳媚下落不明,難以尋覓,如果能往秦嶺,遇上空空大師,固然不一定能得到柳媚下落,至少可將自己師父趕往天目山尋仇的消息,早些向他們透露,也讓他們可以早作推備。林惠珠沒有說完,他當即笑著接道:「隴中和秦嶺,原在咫尺之間,我們這就動身趕去吧!」

  林惠珠無奈,也只得默然隨著他同往秦嶺。兩人連夜出山,行得甚是迅速,天明已經繞出太行山區.尋了個小鎮,飽餐飲食,又各購了坐騎,直趨西南。

  這一路上,秦玉只恨馬兒太慢,他心知師父「乾屍魔君」倘在天目山撲空,八成會立刻掉頭也趨隴中一帶,自己如不能及早將情況飛告空空大師,他們勢必非吃大虧不可,因此奮力策馬狂奔,只恨不能插翅飛到秦嶺。

  然而,馬匹終究是血肉之軀,當不得秦玉極力抽打,未出晉境,行至中條山附近,秦玉那匹坐馬竟活活被他累得倒斃在路上,林惠珠這一匹亦已筋疲力竭,眼看活不了太久。

  這時候,二人正行在山麓曠野,前後並無一處鎮甸,四月春末,山中落葉紛紛,道旁長草沒徑,秦玉左右望瞭望,不由焦急地說:「這四處無法再尋到坐騎,你這馬眼看不行,也無法乘得兩人,這可怎麼辦好呢?」

  林惠珠一直注視他那種促迫的神情,知他不能忘情于柳媚,暗地正自傷感,聞言淡淡一笑,說道:「這還不簡單?我把馬匹讓給你騎著趕路,能在前面尋得個鎮甸,那時再換購坐騎不遲。」

  秦玉道:「你自己呢?」

  林惠珠笑道:「反正我沒有急事,緩緩走著,也就行了。」說到這裡,有意無意的一歎,又道:「唉!可惜這匹馬已經負不起兩人,要不然,咱們還像到榆次縣買馬以前那樣,擠雖擠一些,倒真使人懷念難忘。」

  她故意提起從前和秦玉一騎雙跨的往事,試探他聽後有何反應,所以,說完之後,偷偷斜睨了他一眼。

  秦玉心裡微微一動,但隨即著急地說:「現在這樣吧,你緩緩騎馬跟來,我緊趕一程,先到前面找地方備辦坐騎……」說著,他又突然住口,傾神靜聽一會,面有喜色地道:「再巧不過,有人騎馬來了,咱們說不得,做一次攔路劈徑的土匪,借他的坐騎一用。」

  林惠珠正磋歎秦玉未能全心注意自己言外之意,突聽他說有人騎馬馳來,連忙也傾神靜聽,果然,一陣輕微的蹄聲隱約可聞,大約是一匹快馬,正向這兒疾馳。她一擰嬌軀,落下馬來,將馬兒置在草叢中休息,二人分左右隱在草後專等來人。

  過了半盞茶工夫,馬蹄聲越來越清晰,不久,一騎馬如飛而至,秦玉由草間偷窺那馬上之人,不由「咦」的出聲,敢情那馬上坐著的,竟是「閻王帖子」左賓。

  顯而易見的,左賓必有急事,伏腰催馬,竟沒聽見秦玉這一聲「咦!」馬至近處,秦玉陡地從草叢裡晃身搶了出來,攔在道上,哈哈笑道:「左瞎子,你匆匆忙忙,待要向哪裡去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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