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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一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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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媚只覺渾身汗毛全部立正,探手抓住秦玉的臂膀,叫道:「玉哥哥,你別去,我怕!」 秦玉雙目凝神注視林中,一瞬也不瞬,口裡說道:「別怕,是人,不是鬼,咱們進林子裡去瞧瞧。」 柳媚死命拉住他,嬌聲說:「唔,我不去,管他是人是鬼,咱們別理他,快離開這裡吧!」 秦玉仍未移步,側耳傾聽了好一會,卻又聽不見半點聲息,仿佛适才根本就沒有什麼人在唉聲歎氣似的。柳媚不待他再傾聽下去.拉著他去尋到馬匹,徑回到榆次城裡,尋了個酒樓,叫些酒菜用罷,兩人說些別後的經歷,挨磨過了亥時,酒樓也快打烊了,方才緩步出城,尋了個僻靜所在,柳媚藏了馬匹,便奔與六指禪師約鬥的曠野中來。那曠野距離西城原不甚遠,但二人看看時刻尚早,並肩邊行邊談,彼此都像有說不完的話,須得在這短短一刻之中,盡情傾吐,當然,其中以秦玉說得最多,柳媚總是一個勁釘住問林惠珠的模樣和言行,話中之意,不難看出有一種少女的本能酸意。尚未趕到原先的約會地點,遠遠就看見野地裡並肩立著一大堆人,高高矮矮,足有四五個之多,好像早已嚴陣而待,空氣顯得十分緊張。秦玉笑向柳媚道:「媚兒,你瞧你師父還約了不少幫手在此呢,今晚我成了單刀赴會,只怕等會要被你們分了屍才罷。」柳媚輕笑道:「別急,現在咱們全是一家人了,等會見了我師父,可得多禮些,別讓他們笑你沒規矩。」秦玉吃吃笑了笑,和柳媚來到場邊,只見那一堆人中除空空大師和六指禪師之外,還有清風店曾經會過的「鐵笛仙翁」衛民誼,和柳媚的兩個師兄「八步趕蟬」鄭雄風、「笑彌勒」魯慶在場。 空空大師似對柳媚視而不見,向秦玉立掌一禮,笑道:「秦施主真是信人,子時未到,便來赴約了?」 秦玉似乎有些靦腆,也笑著行禮,道:「大師呼喚,怎敢來遲。」 說罷,又向「鐵笛仙翁」衛民誼也見了禮,鄭雄風和魯慶仍是面有怒容,側頭故作不見。空空大師把臉一沉,道:「雄風和慶兒,見了秦施主,怎麼不上前見禮。」 鄭雄風和魯慶不得已,只好硬著頭皮,向秦玉拱了拱手,秦玉急忙還禮,反覺得尷尬萬分。柳媚等大家全見過.忙快行兩步.走到師父面前,笑道:「師父,我說你不信吧,人家是特地來見你老人家的,他和禪師那一段過節,已經願意略過不提了。」秦玉也拱手笑道:「在下得大師開導,對於和六指禪師這段過節,自願一笑而罷,白天裡多有觸犯,在下這裡陪禮。」空空大師哈哈大笑道:「阿彌陀佛,施主一念成佛,委實難得,禪師這裡亦由老衲苦口相勸,慶元寺毀寺之恨雖深,能得施主放下屠刀,也算得大劫之後,一大善果,禪師對嶗山無意間傷及令友,也覺歉然於心,你們二家能化戾氣為詳和,真是天大的喜事,怎麼令友林姑娘沒有同來?」秦玉苦笑道:「她自有事離去,不克親來拜見,尚請大師見諒。」 「鐵笛仙翁」衛民誼笑道:「老弟,我在清風店一眼見你,便知是個大智大勇的人,今日果然不出愚料,老頭這裡也向你道賀啦!」秦玉慢聲應著,心中似有一種難以述說的滋味,說不出那是喜是愁,是受人抬舉還是受人作弄。勉強寒喧幾句,面容一正,朗聲說道:「在下今日得知柳姑娘和家師之間一段血仇,深感椎心泣血,無以為計,大師慧念慧心,普渡有緣,林姑娘殺師毀容之仇,慶元寺焚寺屠戳之恨,均得大師鼎力化解,則家師一時失手,誤傷柳姑娘家十餘口性命,尚請大師佛光普照,一併化解,以免冤冤相報,永無寧日。」 空空大師等人都料不到秦玉會突然提出這件事,頓時面面相覷,啞口無言。柳媚聽得急道:「這怎麼可以一概而論,你師父殺人如麻,至今未有絲毫悔意,咱們不要說有這海樣深的仇恨,就算沒有這仇恨,本著誅惡即是行善的佛家道理,對他那種魔頭,也是放他不過。」 「笑彌勒」魯慶也叫道:「對!如果這種人都能饒赦,以後大家都可以亂殺人,殺完人再放下屠刀,天上哪有許多位子來放置這種成佛的菩薩!」秦玉昂然答道:「不錯,家師殺人如麻,似乎無可稱善,但他老人家也不是無故殺人,人不犯彼,他老人家也從不胡亂出手的,至於善惡之分,原憑己念,你以為是善人,不一定放在別人眼中就成了惡人!何況,家師近十年來深山隱居,未聞外事,手中就算有屠刀,也早就放下了。」柳媚氣急了,哭道:「你這人講話不算話,到現在還是幫著他的,我這一輩子再也不理你了!」這場中一陣亂,把六指禪師和衛民誼弄得茫茫然拿不出半點主意,鄭雄風和魯慶全力支持柳媚,險些就要和秦玉動手。空空大師陡然一聲斷喝,先將鄭雄風三人叱退,然後正色說道:「秦施主這番善意,本不能說不對,只不過令師平生行事任性,殺人如麻,只怕不是一句空言就可以斷定他是否有向善之心,今天咱們暫時不談這件事,將來自有時間解決此項爭執,倘令師十年清修,果然悟出玄理,懺往補過,佛門宏大,自能普渡有緣,秦施主若能從旁規諫,自亦是大善一件,你們不明道理,僅以一己之私為念,這都是不對的。」秦玉躬身謝道:「大師這番話,足見慧眼獨具,使在下好生敬服,如今在下願將所得達摩真經藏經圖一副,相贈柳姑娘,尊代家師贖罪于萬一。」眾人聽了這話,又是一陣騷動,大家全都精神一振,只只眼睛盡都集中在秦玉身上,只有柳媚咽咽不絕,極是傷苦。秦玉緩緩伸手入懷,掏出了半副「藏經圖」來,再要摸另半副時,卻突然臉色一變,道:「不好,還有半副呢?」 他腦海中急忙回憶,又見柳媚正嚶嚶而泣,猛然想起曾給她手絹的事來,急道:「糟糕,藏經圖給你擤了鼻梯!」 說罷,飛也似轉身向白日和柳媚同坐的草地上奔去,好在那片草地就在近處。三個起落,已自趕到,滿地上一找,卻不見了「藏經圖」的蹤影。他明明記得就在這兒,「藏經圖」又是白色的,怎麼會沒有了呢?這時,空空大師等也跟著趕到草地邊,只見秦玉一個勁低著頭在滿地尋找。 衛民誼問道:「老弟,你在找什麼?」 秦玉便把經過向眾人說了一道,眾人吃了一驚,忙幫著滿處亂找,柳媚本嘟著嘴沒有跟過來,在那邊聽得失去的「藏經圖」便是白天自己擤鼻涕的布塊,心裡也著了忙,不聲不響也參加了尋找的陣容,她用力地回想,他坐在哪裡,自己臥在哪裡?怎麼接布絹,抹過淚水向哪裡拋的?五六個人把草地險些都翻遍了,仍然沒有找到那半副藏經圖。秦玉便道:「既然失去,顯然是被人拾走,所幸這裡還有半幅,咱們趕快追上九峰山,別讓人家占了先著才好。」 大夥兒忙聚在一起.秦玉拿出所餘的半幅圖來,細細一看,竟是下半幅,圖上山形較少,偈語卻較多,只是偈語不全,秦玉又記不住全部偈語,只得道:「反正九峰山的最高頂是可以確定了,不管怎樣,我應該立刻和媚兒去九峰山一道,即算被什麼人把奇經盜走,好歹奪也奪它回來。」空空大師道:「事不宜遲,咱們大夥兒全去一趕,總得設法找出藏經位置,人多一些,也較方便。」驀然間,就聽林中有人敞聲大笑,說:「怎麼,要人多才方便,那咱們大夥兒全去,豈不更好?」 眾人一齊循聲回顧,卻見林中緩步踱出三個人來,正是金臂頭陀和黑牛、方大頭。黑牛扯開嗓子叫道:「喂,和尚小子們,得著什麼好玩意可不能吃獨食,要去大家去,各憑本事,誰搶到算誰的。」方大頭連忙上前將金臂頭陀向天目二老和六指禪師引見了,黑牛一見秦玉,忙向師父後面躲,直叫:「老爺子,你幹他,這小於辣手得很。」 方大頭用目向秦玉和柳媚望了一眼,鼻孔裡冷嗤一聲,對柳媚道:「柳姑娘,你還認得故人麼?」 柳媚忙笑著襝衽為禮,道:「方大叔,我怎麼不認得你?」 方大頭冷笑道:「承你的情,當著令師面前,還叫我一聲方大叔,你可忘了大原府土窯前,蒙著臉的威風了麼?你不是口口聲聲師父什麼全不要,只要一心跟姓秦的要好麼?是什麼風又吹得你想起了師父師叔和在下這個方大叔了呢?」 柳媚聽了,張大了嘴,不知從何說起,連鐵笛仙翁和她兩個師兄都如墜五里霧中,只有秦玉心裡明白,准是方大頭把林惠珠認作柳媚了,不由暗暗好笑。空空大師笑道:「方大俠這話是從何而起呢?媚兒是什麼時候說過,連師父師叔全都不要了呢?」方大頭目眥欲裂,戟指柳媚說道:「就是她,她在太原府癩頭泥鰍的土窯前親口所言,難道還有虛假,我只恨她依靠姓秦的武功,叛師欺宗,辱駡師長,沒能擒住她親交大師座下,現在她忽又反復為善,必有詭謀,大師千萬不要上她的惡當。」空空大師訝然道:「這是多久以前的事?」 方大頭道:「就在不久之前,距今不足十日。」 空空大師吃了一驚,道:「這就不對了,老衲自在新樂城外遇上她,攜之往覓她師叔師兄,以後慶元寺慘遭異變,九龍玉杯引起江湖激爭.即便攜同她西來此地,直至今日,她始終跟著老衲,未曾偷離半步,怎能前住太原和秦施主一路.做出叛師欺宗的事來?方大俠不要認錯人了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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