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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四


  黑牛裂嘴一笑,憨憨地說:「全跑啦,瞎子被白鬍子老頭一巴掌,把竹竿子也打掉了,叫化頭忙過去護著他,兩個人都逃,白鬍子老頭在追,咱也追,叫化頭卻給了咱這個玩意,箍在身上,又痛又癢的,所以咱就沒追了。」

  方大頭聽了,又驚又喜,又問:「他們向哪裡逃的?白鬍子老頭兒能追上他們麼?」

  黑牛搖搖頭,道:「咱也不知道,是向這邊去的,咱瞧那白鬍子老頭兒也累啦,直喘氣的。」

  方大頭忙招手兒叫他:「黑牛,你快進來,那叫化頭替咱們留下好多東西,咱們先在這裡享受一番,再追他們還來得及。」

  兩人進了這土窯,方大頭找著燈火點燃,黑牛見了,樂得嘿嘿直笑,一會兒在椅子上坐坐,一會兒又去床上打個滾,這黑小子從小在深山吃苦,哪見過這等舒適的所在,高興得話也說不出來。

  方大頭更高興啦,找出「癩頭泥鰍」的衣服換上,自己那一身髒衣全丟進窯後水溝裡,「癩頭泥鰍」雖是化子裝扮,居家時卻也有的是錦衣緞褂,如今這兩個寶貝「鳩占雀巢」,你一件,我一件,盡擇料子好的向身上套,櫃子裡的金子銀子,也揣在懷裡,裝得滿滿的,當真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,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!

  方大頭身材矮小穿了鐘英的衣裳,還有大半截拖在地上,不倫不類,滑稽梯突,黑牛剛好相反,套上最大的衣服,手腳還有一半露在外面,他總看看方大頭身上的衣服太大,逼著他脫下來和自己換,換來換去,自己身上的依然太小,方大頭身上的仍舊太大。

  「癩頭泥鰍」在太原府成名多年,土窯裡存的貨色自然少不了,沒想到這一次黃鱔進了水蛇窩,被這兩塊料翻騰了一個天翻地覆,一場糊塗。

  黑牛和方大頭正在開心,各人都穿了錦衣、搬出鐘英存放的美酒佳餚,坐在前廳大吃大喝

  突聽得士窗外一陣急遽的馬蹄聲響,由遠而近,不一會已停在窯外。

  傻大個子渾然不覺,兀自吃喝,全沒把窯外這一陣馬蹄聲當作一回事,究竟方大頭江湖經驗老到,側耳一聽那蹄聲止於窯外,就知道來人是專為找這土窯的,連忙一口氣,將桌上的油燈吹媳,土窯中頓時伸手不見五指。

  黑牛正拿著一隻熏雞腿向嘴裡塞,陡然燈光一熄,差些兒雞腿戳到鼻孔上,哇呀大叫道:「矮子,你搗什麼鬼,好好的熄了火,哪看得見吃東西?」

  方大頭急忙「噓」了一聲,附在大個子耳邊,輕聲說道:「傻子,你嚷什麼?門外有人來啦,說不定是找叫化頭來的,咱們靜靜聽著,別出聲。」

  黑牛豎著耳朵聽了聽,哪有什麼聲音,方欲臭駡矮子一頓,驀地裡,「砰」的一聲巨響,窯門被人一掌劈開,勁風急卷,掃進土窯,吹得牆上字畫亂舞,黑牛也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,只聽門外有人喝道:「左賓,還不出來受死,躲在窯裡,就能躲過性命嗎?癩頭泥鰍也一併給我滾出來!」

  方大頭聽了一愣,這是誰呢?怎麼聲音好熟,他悄悄挨近窯門,偷著向外一望,嚇得一個筋斗,從門前滾回桌邊,「嘩啦啦」把桌子也撞翻了,黑牛探手一把抓住他的後領,喝道:「矮子,你幹什麼?是誰在外面?」

  方大頭陡地一旋身,躲在黑牛身後,用肘推著他說:「黑牛,你快出去,好好揍他一頓,那外面的才是天下最壞的人,快抖練子槍,幹他!」

  黑牛還要問,卻被方大頭連推帶送,擠到門前,傻大個兒是個愣人,又仗著喝了三杯酒,果真從腰裡解下練子槍來,頭一低,搶出了窯門。

  門外五尺左右,立著兩匹白馬,一個面罩黑紗的俏女郎還坐在馬上,手裡帶著另一匹馬的馬韁;另外一個青衣長衫,手拿著小馬鞭子的少年奇兒,臉上陰陽作笑,朝著窯門綽然而立。

  傻大個子雖然不識這男女兩人,但讀者眼睛雪亮,不用再介紹,誰知道這一男一女,正是方在泰山慶元寺大開殺戒,又連夜趕往新樂縣城尋找「閻王帖子」左賓,大約是未能找到,才追到此地的「血影人」秦玉和「半面觀音」林惠珠了。

  皆因林惠珠撞蕩江湖多年,素知太原府的「癩頭泥鰍」鐘英和左賓甚為知已,兩人在新樂縣內未能找到左賓,林惠珠略一思忖,便猜左賓無處可去,必然會投奔太原,當下二人飛馬疾追,僅費了一日夜的功夫,便從新樂趕到太原,直找到鐘英這一間土窯,剛到窯前,望見其中尚有燈光,秦玉滿心大喜,以為一定將左賓堵在這裡了,運掌劈開窯門,喝罵之後,便追到半丈以外,靜等左賓出來動手,誰又料得到,他們仍然是遲了一步,從土窯出來的,並不是「閻王帖子」,卻是這傻大個子。

  傻大個黑牛提著練子槍,竄出土窯,見秦玉橫鞭而待,後面馬上又坐著窈窕婀娜的林惠珠,他本想發火,一見林惠珠,又把火氣咽了回去,反裂嘴笑道:「你們這是幹嗎?人家好好吃著東西,怎麼一聲不吭,就把門給咱們箍壞了?不說個道理出來,咱可要你們賠!」

  秦玉從未見過這黑牛,不由眉頭一皺,冷冷說道:「你只叫左賓出來,我們自有話問他,事不與你相干,最好別在這裡找死!」

  黑牛一聽,把剛才按下去的火氣又提了起來,叫道:「怎麼?你是講蠻不講理的?咱又不是左賓,你無緣無故弄壞咱的門,黑牛可跟你沒完。」

  秦玉疑心這傢伙大約就是癩頭泥鰍,但看看他那一身裝束,不倫不類,年紀上說也有些不像,便回頭問林惠珠道:「這人可就是癩頭泥鰍麼?」

  林惠珠沒有出聲,只把頭搖了兩搖。秦玉陡地回身,臉色一沉,喝道:「你究竟是什麼人?既不是左賓的朋友,就快閃開,再要攔在這兒夾纏不清,可別怪秦某要動手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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