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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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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嘯天道:「他本來跟我在一起,但兩人白晝來訪,目標太顯,容易使人生疑,所以,我讓他跟柳寒山進城去了。」 郭長風忽然皺皺眉頭,道:「鄧兄不辭辛勞,夠駕蒞臨,咱們的確萬分感激,不過,郭某有句很冒昧的話,說出來還請鄧兄海量包涵。」 鄧嘯天笑道:「有話但請直言,何須忌言。」 郭長風拱手道:「既然如此,郭某就失禮了。咱們雖久仰鄧兄的大名,彼此從未見面過,而鄧兄的易容術又如此高明,偏巧呂兄又不在,郭某的意思是……」 鄧嘯天大笑道:「我懂了,郭大俠的意思,敢情怕我這個鄧嘯天也是假冒的?」 郭長風道:「郭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,還望鄧兄多多原諒。」 鄧嘯天點點頭道:「事宜防患於未然,應該!應該!看情形,我得拿點東西證明一下自己的身分……」 說著,探手入懷,左手取出一串百合鎖匙,右手取出一面純金權杖,說道:「這是神手會必備的工具,這是會主獨有的『摘星金令』,應該足以證明鄧某的身分了。」 稍停,又接道:「如果郭某還嫌不夠,這兒還有一件東西,請郭兄過目。」 他左右兩隻手,已經分別握著百合鎖匙和金星權杖,又突然從衣襟下伸出一隻手,掌中竟是光華奪目的女用香羅帶。 這條羅帶,是郭長風三天前才向林元暉處借來的,一直隨身收藏,帶不離人,不知怎的會到了鄧嘯天手中? 更驚人的是,鄧嘯天居然生著三隻手,同時拿著三件不同的東西。 郭長風呆住了,田繼烈更是張口蹬目,說不出一句話來。 鄧嘯天笑笑,道:「二位不必吃驚,這只不過一點混飯吃的魔術,聊以證明身分而已。」 衣襟拉動,又伸出第四只手,將另外三隻手所拿的東西,一件件取下來,全放在桌子上,接著,雙肩一抖,脫下了外衣。 哦!原來他的雙手都藏在衣底,外衣袖外,卻是兩截假手。 只是,兩截假手製作得十分逼真,可用真手在衣底操縱活動,使人真假難分。 郭長風長籲一口氣,道:「果然不愧『千手如來』的美號,的確是妙手空空,神乎其技了。」 鄧嘯天道:「不敢當,要想『偷其不備』,必須『出其不意』,平時,我就全憑這兩隻假手騙人,人家明明見我雙手插在袖子裡,不料衣袋裡的東西已經不翼而飛,於是以假傳假,還當我真的生了千隻手臂呢?」 田堆烈搖頭歎遭:「這種事,說穿了不足為奇,沒說穿以前,誰也料想不到。」 郭長風道:「我自問香羅帶收藏得已經十分謹慎,什麼時候被鄧兄取來,竟一點也不知道。」 鄧嘯天道:「知道了還得了,我是趁彼此敘禮的時候下的手,本想隨便取一件小東西,跟郭兄開開玩笑,誰知一觸及這條羅帶,發覺是件寶物,就忍不住順手牽羊了。」 三人相與大笑,疑慮盡釋,又及敘禮坐下,田繼烈立即吩咐備酒設宴,殷勤招待。席間,談到竊取男用羅帶的事,鄧嘯天一口應承,道:「給我兩天時間,一定可以成功。」 郭長風道:「兩天時間沒問題,但鄧兄準備如何下手,可否事先告知一二?」 鄧嘯天道:「現在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,我得在兩天之中,設法接近秦天祥,熟悉他的生活,起居,習慣,然後才能決定下手的方式。」 田繼烈道:「這容易,咱們可以給鄧兄一個統領名義,專責照顧前莊客室,盡可隨意出入各地……」 鄧嘯天搖頭道:「不必這樣,我自有接近秦天祥的方法,只是為了行事方便,有時難免變換外貌,咱們必須約定一種聯絡的暗號,以資互相識別便夠了。」 郭長風道:「一切悉憑鄧兄主意,咱們依命遵辦就是。」 鄧嘯天略一沉吟,道:「這樣吧,如在白天,就以左手撫摸右耳,如在夜晚,就以彈指為號。」 郭長風道:「好!咱們一定記住,希望鄧兄在決定下手之前,務必跟咱們聯絡,咱們還有極重要的事須作安排。」 鄧嘯天點頭答應,簡單用了些酒菜,便起身告辭,仍然扮成柳寒山的模樣出廳面去。 郭長風和田繼烈僅送到大廳門口,目注鄧嘯天揚長離去,舉止神態,都和柳寒山惟妙惟肖,不禁讚歎不巳, 田繼烈道:「天下之大,無奇不有,此人雖是淪落黑道,倒的確是個罕見的奇才。」 郭長風笑笑,道:「我都覺得行行出狀元,天生其人,必有所用,只要心存俠意,雖置身綠林草莽,又有何妨?」 田繼烈頷首道:「不錯,雞鳴狗盜之輩,未嘗沒有高人,成佛成魔,端在一念之間而已。」 入夜以後,獨臂猴王呂堃匆匆回莊,卻帶來一項驚人的消息—— 柳寒山和翠蝶四姬離莊後並未入城,竟是往城南十余裡外一處農莊,跟木尊者相會。 郭長風接獲回報,也不禁駭然變色,啁啁道:「各大門派發現『護丹會』是謠言,必然趕回襄陽,這本不足奇,可是,柳寒山怎會跟各大門派拉上關係?金沙雙雄又怎會沒有一點音訊呢?」 田繼烈道:「柳寒山業已投靠紅石堡,自然是受秦天祥指使行事,依我看,秦天祥八成許了各大門派什麼條件,意圖將各派高手收為己用,金沙雙雄可能形藏敗露,已經凶多吉少了。」 郭長風霍地長身面起,道:「我得親自去查看一下,莊中諸事請老爺子多費心,最遲天亮以前我就回來。」 呂堃道:」在下跟郭大俠一塊兒去,也好領路。」 郭長風應了一聲「好」! 立即準備動身。 田繼烈道:「木尊者是少林頂尖高手,各大門派所選精英,皆非易與,郭老弟,你可要特別小心,千萬不能激動行事。」 郭長風道:「我知道,我所關心的不是各大門派為誰所用,而是金沙雙雄和數十名同道的安危。」 田繼烈道:「既然如此,何不由楊百威出面,用寂寞山莊名義,跟木尊者聯絡?」 郭長風道:「那樣一定會被秦天祥知道,反而不方便,還是由我暗地探查,等有了結果再說吧。」 結束停當,和呂堃連夜出莊,抄捷徑直奔城南。 距離十餘裡,果然有座農莊,背倚小山,面向一片水稻田,防通往荊州的官道不遠,地勢很幽靜; 呂堃道:「這莊子可能是武當派的產業,各大門派高手都住在右邊廂房裡,農家全在左庫長房,只有木尊者和武當派掌教一塵道長住在正屋上房,就是現在還亮著燈光的那棟房舍。」 郭長風凝目望瞭望,道:「你有沒有進去踩探過?」 呂堃道:「在下自認功力淺薄,沒敢接近,不過,曾在屋後小山上,偷看了一下……」 郭長風道:「看見了什麼?」 呂堃道:「什麼也沒看見,各派高手都躲在屋子裡,很少露面,附近連暗樁也沒有佈置。」 郭長風點點頭道:「這正是木尊者的高明處,暗樁雖能監視外人接近,同時也等於暴露了自己形跡,他的修為到了火候,一葉知警,何須樁卡。」 眉鋒一皺,又道:「不過,這農莊房舍並不多,住了各大門派的人,就住不下金沙雙雄他們,難道他們真的已經遭到不測了?」 呂堃道:「金沙雙雄武功不弱,又有二十多人同行,絕對不可能全都遇害的,我想,他們根本不在此地。」 郭長風沉吟片刻道:「他們若不在此地,卻到什麼地方去了?無論如何,我得進去看看,呂兄請在這兒替我守望,千萬別離開了。」 呂堃也知道自己功力不足,跟去無益,反增累贅,便點頭答應,掠上路旁一棵大樹,隱身枝葉中。 郭長風一伏腰,施展「百足身法」,用碎步飛快地穿過稻田阡陌,直向農莊奔去。 「百足身法」必須手足並用,憑一口真氣,弓身伏腰賓士,舉動宛如猿猴,其速不遜奔馬,較之登高飛躍,不知要難練多少倍。 郭長風在接近農莊十丈左右,便停住了身子,藉田中稻草掩蔽,凝目向莊中打量。 這農莊占地不大,前面一片曬穀場,後面是個三合院子,除了正屋上房,有燈光進出,其餘房舍都是黑漆漆的,別說暗樁佈置,連一隻狗也看不見。 但郭長風卻不敢太大意,匿伏了一會,突然—個縱身,破空飛起,飄落在左廂房側的「石輾」背後。 又等片刻,房舍內一片寂靜,毫無反應。 郭長風由石輾後淩空射起,二次騰身,到了右廂房窗下。 隔著窗子側耳傾聽,不禁暗驚——房中靜悄悄聲息全無,連呼吸聲也沒有。 各大門派高手為數亦達二十餘人,如果一齊住在右邊廂房裡,絕對不可能沒有呼吸聲音。 郭長風疑雲頓生,輕輕點破窗紙,眇目向內窺視…… 這一看,幾乎愣住了,敢情裡面杳無人影,竟是間空屋。 他迅速將右邊廂房一排四問臥房都查看一遍,間間全是空的,根本無人住宿。 呂堃分明看見各大門派高手借住在這座農莊中,難道他是在說謊? ——不! 他沒有說謊的理由,更沒有這種必要。 ——那麼。只有一種理由,就是各大門派白天還在這兒,入夜以後,已經離開了。 郭長風心動電轉,提一口真氣,便想掠向正廳…… 就在這個時候,「呀」的一聲,正廳門忽然啟開,魚貫走出來六七個人。 郭長風急忙縮身退入屋角暗處,但見那最先出來的,正是翠蝶四姬,後面跟著花蜂柳寒山,再後面是一僧一道,作送客之狀,僅到簷前便停了步。 道裝者,是一塵道長。 另外一個枯瘦如柴,身穿淡褐色袈裟的老和尚,正是少林達摩院長老——「木尊者」。 柳寒山拱手道:「二位前輩請留步,這件事,咱們就此一言為定,在下這就回去向秦堡主覆命。」 木尊者輕輕「唔」了一聲,神情冷漠,沒有開口。 一塵道長卻笑笑,道:「既然秦堡主出面,我等自是樂於效命,不過,說句良心話,秦堡主是否真願公開金丹秘方?卻令人不敢遽於相信。」 柳寒山忙道:「秦堡主絕對是有誠意的,否則,子母金丹何等珍貴,豈肯輕易分贈諸位前輩……」 —塵道長道:「所以我才答應遵命行事,不然的話,僅憑你柳相公平素名聲,誰也不敢相信你真受秦堡主所托。」 柳寒山含笑道:「這也沒什麼,俗語說:浪子回頭金不換。柳某年紀也不小了,應該收收心了,這一次,的確是洗心革面,準備為武林正義好好盡一份心力。」 木尊者突然低誦一聲佛號,道:「阿彌陀佛,但願如此。」 柳寒山見老和尚開口,越發得意地道:「大師,你們信佛的,總相信『輪回』吧?一個人是好是壞,反正總要『輪回』一次,現在就『輪』到我柳寒山是好人了。」 v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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