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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六


  瞎姑道:「你想藉尿遁脫身,她們都不便跟隨監視,卻忘了我是個濾子,用不著避這種嫌。」

  郭長風點頭道:「不錯,這一點我的確沒有想到。還有第二件呢?」

  瞎姑道:「你既然親耳聽見了爆炸聲響,就該先查看附近有沒有爆炸的痕跡,怎可如此魯莽,一來就開啟車門?」

  郭長風笑道:「我是急於想著看這車輛是真是假,故而疏忽了。」

  瞎姑道:「你來查看的目的,只怕並非在這車輛上,面是關心那位被炸死的朋友吧?」

  郭長風道:「這話也不錯,因為我還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朋友。」

  瞎姑道:「現在我可以告訴你,他不僅是你的朋友,而且比你精明得多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聽師大的口氣,馬車爆炸居然並沒有炸死他?」

  瞎姑重得哼了一聲,道:「雖然沒有死,相信也夠他受的……」

  微一側頭,又說道,「何老爹,請你把剛才檢視的結果再說一遍蛤郭大俠聽聽。」

  何老頭應聲道:「據現場觀察,馬車爆炸後,車門柄上系著一條長繩,三丈外的大樹邊,遺有一攤血漬和兩行輕重不一的腳印,依此推測,那人是藏身樹後,利用長繩拉開車門,雖僥倖未被炸死,卻已受了極重震傷。」

  郭長風專心地聽著,聽完長籲了一口氣,道,「謝天謝地,他總算不是郭某人的朋友。」

  瞎姑道:「怎見得不是?」

  郭長風道:「此人想到藏身樹後,利用長繩拉開車門,足證是位聰明絕頂,江湖經驗老到的人物,郭萊的朋友中,還沒有這種人。」

  瞎姑冷笑道:「二師妹,把你追蹤所見,也說給郭大俠聽聽。」

  麻姑點點頭,道:「我沿著腳印追蹤。發現那人身負重傷,倒臥在對面林中一片草叢裡,當時他以面紗遮著臉,見我迫近,急忙躍起逃走,危急時曾返身發出一枚能迴旋飛翔的金環拒敵,我證實了他的身分,才止步未追。」

  「無敵飛環」林元暉?

  郭長風心頭猛然一震,失聲道:「真的會是他?」

  瞎姑道:「郭大俠,你現在總該明白,咱們為什麼不惜再度移車用計,要你留下來的原因了?」

  郭長風道:「我不明白。」

  瞎姑得意地道:「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,只要你郭大俠一天在咱們手中,終有一天,那林元暉也會落在咱們手中的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林元暉和我非親非故,你們若想用我為餌,引誘林元暈入彀,只必會失望。」

  瞎姑笑道:「是嗎?這咱們就試試看吧!」

  笑容一斂,突然沉聲喝道:「綁起來,上車。」

  兩名啞童按住郭長風,又用牛筋繩捆了四馬攢蹄。

  郭長風仍然像行李般被拋進了車廂,馬車繼續駛動,車廂內,又恢復一片漆黑,不辨天日。

  只是這一次,不再有柔軟的手替他松解繩結了。

  郭長風蜷臥在硬挺冰冷的車廂地板上,隨著車行的擺動,心裡也忐忑不安,仿如塞了一團亂麻。

  林元暉的出現,使他一則以喜,一則以憂。

  上次聽小強的敘述,他還不能相信真是林元暉,如今再加上麻姑的證實,應該不至有疑問,這樣看來,自己費盡艱辛由紅石堡救出來的,竟是個西貝貨?

  這究竟是秦天祥的奸計?

  還是林元暉親自安排?

  為什麼連親如林百合,近如鳳珠,都一口認定是真的呢?

  是真是假,暫且不去深究,林元暉既然平安無恙,並且已順利奪回了香羅帶,又為什麼跟蹤馬車?

  他的目的,是為了拯救自己?

  抑或是為了欲向公孫茵補過贖罪?

  馬車繼續在行駛,車廂內暗無天日,使人不辨方向,也無從計算時間。

  不過,這些難不倒郭長風,他有兩種方法,可以大略估計出玉佛寺的距離。

  其一,他故意暴露身分,在洛陽「老福記」錢莊兌取銀子,又在「倚虹院」等候了七天,由此計算,玉佛寺距離洛陽,大約總有三四天路程。

  其二,車行途中,即使日夜不停趕路,總要吃飯休息,每吃一頓飯,可以維持三個時辰左右,由途中進食的次數,也能推算出大略時刻。

  由洛陽向西,三四天路程,應該已經進入陝西境內,玉佛寺若在山區,理當位於秦嶺、終南附近。

  因此,他一點也不性急,這種縛手縛腳的日子,至少還得一二日,只好泰然處之了。

  唯一儀他難以忍耐的是,車廂裡四個女人始終沉默寡言,極少開口,旅途顯得分外寂寞。

  郭長風最怕寂寞,因為一靜下來,他就會想起慘死的小強,於是,飽食終日以後,只得呼呼大睡。

  睡,不僅可以排遣寂寞,更可以藉此養精蓄銳,準備應付大悲師太那重要的一關……

  他睡得正得,馬車卻忽然停了。

  郭長風從夢中醒過來,只聽車外人聲盈耳,竟像身在鬧市之中。

  他再凝神細聽,可不真是,外面有叫賣飲食的聲音,也有善男信女誦佛的聲音,更有陣陣香燭氣味,透進車簾。

  莫非已經到了地頭?

  莫非玉佛寺竟建在鬧市中?

  不多一會,馬車又緩緩駛動,仿佛正穿過人群,繞向寺後。

  人聲逐漸遠離,車行也逐漸加快,從馬蹄的清脆音響推測,車子正沿著一條石板路前行。

  接著,喧嘩趨於寂靜,車外傳來松濤之聲。

  郭長風暗想:「這玉佛寺既然香火鼎盛,寺後又有松林圍繞,應該是座有名的廟宇才對,怎麼從未聽人提起過?」

  正忖測間,只覺車身一個急轉,倏忽頓止。

  瞎姑冷冷道:「取頭罩來,先給他戴上再開車門。」

  郭長風忙道:「師太,何必呢?我也信佛,讓我參拜菩薩也不行嗎……」

  沒等他說完,一副黑布罩套上他的頭頸。

  緊接著,車門打開了,眼不能見,被兩名啞童抬著走,心裡真是好氣,又好笑。

  於是,便一路嘀咕道:「阿彌陀佛,暈過!罪過!把人像東西拾著,這算是什麼佛門弟子……」

  麻姑接口道:「這還是對你客氣,若不是師父慈悲,你休想活著進來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既讓我活著進來,就不該蒙著我前眼睛,難道這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?」

  麻蛄叱道:「你再嘮叨,我就叫你爬著走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我寧願爬,也不願意被人當行李抬著……」

  瞎蛄說道:「二師妹,不用跟他多囉嗦,他是故意沒話找話,想打聽這兒的情況。」

  郭長風笑道:「師太何必多疑,我已經到這兒來了,還怕沒有機會瞭解此地的情況嗎?」

  他口裡雖然談笑風生,心中卻不禁為這瞎眼尼姑的精明而吃驚。

  其實,瞎姑只猜對了一半,他無話找話說,主要在測度四個女人距離的遠近和方位。

  因為他發現其中一人緊隨在自己身後,而且趁人不注意時,偷偷將一件東西塞進自己懷裡。

  那是一件長長圓圓的東西,約有手指粗細,三寸長短,不知是何物件?

  現在從語聲方向分辨,瞎姑走在最前面,麻姑在左首數尺處,沒開口的吳姥姥和公孫茵,分別跟隨在自己兩側,偷塞東西的,必是其中一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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