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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四


  郭長風道:「昨天我和常洛整整忙了一天,在每一個糧包內都藏了火種,現在堡中存糧已燒得精光,幾百人同時斷炊,他不放吊橋由外堡接濟糧食,難道讓堡中的人全都餓死?」

  郝金堂想了想,道:「如果他們決定挨上幾天饑,咱們怎麼辦?」

  郭長風道:「我想不會的,秦天祥縱能熬得住三兩天不吃東西,數百名武士卻不見得還能熬,何況,堡中還有不會武功的女謄。」

  郝金堂道:「萬一秦天祥橫心呢?」

  郭長風聳聳肩,道:「那咱們也只好跟著挨餓了。」

  郝金堂心念電轉,沒有再開口,卻暗暗挪動身子向後略退,跟郭長風保持了一丈左右之距離。

  郭長風似乎並未注意到他的異樣舉動,自顧自地解下布帶,纏繞在吊橋上,結成了一簡單的「吊床」,然後,抱著麻袋,仰面躺下,好像是決心作長期困守的準備了。

  郝金堂也仿照行事,編帶為「床」,默默躺下休息。

  兩人各據一隅,仰望藍天白雲,狀似安閒,其實各人都在想著各人的心事。

  不知不覺間,紅日已經移向中天。

  郭長風忽然喃喃自語道:「浮生偷得半日閑,如果再有一壺美酒,幾件佳餚,那就太好了。」

  郝金堂默然不語,心裡卻自冷笑。

  過了一會,郭長風又道:「沒有美酒,有一盞茶也不錯,再來幾個饅頭或者大餅,也不比佳餚差多少。」

  郝金堂仍然不答腔,閉目假寐,就像沒有聽見。

  郭長風一翻身坐了起來,啞聲道:「老當家,我記起來了,你懷裡不是還有沒吃完的肉脯和饅頭嗎?」

  郝金堂道:「怎麼樣?」

  郭長風道:「這可是咱們的救命東西,你我分而食之,至少還能吃個半飽。」

  郝金堂冷冷道:「對不起,這是屬於我的一部分,你最好少打主意。」

  郭長風笑道:「現在是什麼時候,還分什麼你的我的,來!快些拿出來……」

  郝金堂截口道:「不行,這是我忍著饑餓節省下來的東西,自己尚且捨不得吃,你倒想撿現成便宜?」

  郭長風道:「你不願平分,只給我一個饅頭,難道也不肯嗎?」

  郝金堂笑道:「別說饅頭,連饅頭皮也休想,咱們這樣幹熬硬耗,不知要到什麼時候為止,這點食物,我自己還嫌不夠,哪有餘物分給你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老當家,你可要想想清楚,咱們縱能偷渡吊橋,還須應付外堡那一關,如果我餓得半死,你能單獨闖過去嗎?」

  郝金堂哼道:「能否闖得過去,那是以後的事,現在誰有食物,誰才有活命的機會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別忘了,這一份食物,還是我分給你的……」

  郝金堂道:「也是我苦苦哀求才得到的,你著想求我分給你,除非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你是要我交還兵刃和暗器?」

  郝金堂冷冷道:「還得加上那條香羅帶。」

  郭長風搖頭笑道:「這條件太苛刻了,咱們曾經有約在先,你必須用香羅帶的秘密來交換。」

  郝金堂說道:「現在我拒絕跟你交換,你想要食物,就交出羅帶,否則,只有等著被餓死,兩者之中,任憑你選擇一條路。」

  郭長風說道:「如果我既不願交出羅帶,又不甘心餓死,而用強硬搶你的食物呢?」

  郝金堂立該挺身坐起,冷笑道:「只怕由不得你了,你若敢動手,我就先斃了林元暉,咱們再同歸於盡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林元暉?」

  郝金堂道:「不錯,你沒有想到吧?昨夜我已經將麻袋掉包,你的袋中是羅老夫子,這只麻袋裡,才是你一心想救的林元輝。」

  郭長風搖頭道:「我不信。」

  郝金堂道:「不信你可以解開麻袋仔細看看。羅老夫於是不會武功的人,在袋裡悶得太久,也該讓他透透氣了。」

  郭長風道:「這話也有道理,反正現在已不需要麻袋,解開就解開吧。」

  說著,解開了麻袋口繩結。

  郝金堂正等他揭露謎底時,準備好好奚落他一番,誰知麻袋解開,結果卻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。

  麻袋裡竟然正是林元暉。

  郭長風笑道:「老當家,現在該你也解開麻袋仔細看看了,羅老夫於是不是會武功的人,在袋裡悶得太久,該讓他透透氣啦!」

  郝金堂面色慘變,匆匆解開身邊麻袋,裡面果然是羅老夫子。

  這一氣,幾乎當場昏倒。

  郭長風吃吃而笑,說道:「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。老當家應該想到,這林元暉既是我一心想救出紅石堡的人,我怎會讓他輕易落在別人手中?」

  郝金堂恨恨地一哼,道:「姓郭的,你且慢得意,縱或沒有林元暉,也休想我會分一點食物給你,我要親眼看你被活活餓死!」

  郭長風曬道:「我若指望你分給我食物救命,那才真會被活活餓死哩!你瞧,這是什麼?」

  探手從麻袋中取出一個大包,打開來,裡面不僅有整只的燒雞,成塊的肉脯,雪白的饅頭,還有一大壺美酒。

  郝金堂又氣、又恨、又驚,臉色鐵青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
  郭長風笑著道:「老當家請想想看,我費盡心機要使紅石堡斷糧,自己豈能不預先準備食物?這包東西,四個人若省些吃,足夠維持五六天,如果老當家和羅老夫子不算在內,則可吃上十天半月,有了這段時間,紅石堡的吊橋,應該已經放落了。」

  微頓,又接著道:「不過,你雖不仁,我卻不願無義,只要老當家不再堅持索取香羅帶,我仍然歡迎二位同來分享,老當家意下如何?」

  郝金堂氣焰盡失,低頭無語。

  他已經處處落在下風,事事被對方搶著先機,除了「低頭」,還能再說什麼……

  有酒有萊,時間就容易打發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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