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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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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掌時,真力提聚到八成,已足能與林元暉分庭抗禮,毫無遜色了。 到第三掌,郭長風仍然只用了八成力,誰知竟將林元暉震退了四五步,險些跌落水池中。 這意外結果,說明了一件事實—— 林元暉對內功的鍛煉,必然久已疏忽,才會有這種先盛後衰,欲繼乏力的現象。 郭長風見他氣喘咻咻的樣子,心裡大為不忍,拱拱手道:「多有冒犯,在下告退了。」 說罷,轉身掠下假山。 不料人剛落地,突聞身後勁風迫體,林元暉竟然緊迫而至,手持刻刀,猛向他背心刺來。 郭長風急忙一個旋身,閃開數尺,沉聲道:「莊主,這算什麼意思?」 林元暉雙目盡赤,冷哼道:「你偷看了我的石像,今天就休想活著離開這座後院!」 口裡說著,手中刻刀已橫掃直刺,接連攻出了七八刀。 他剛才雕刻人像時,神志似已陷入癡迷,現在揮刀出手,卻又顯得很清醒,不僅出刀迅快絕倫,招法也絲毫不亂,每一刀都指向要害,好像非把郭長風置子死地不可。 郭長風被逼得連連後退,好幾次險些被刀鋒刺中,急忙喝道:「住手!我有話說……」 林元暉道:「沒什麼好說的,凡是偷看了石像的人,決不能放過。」 對答之間,手上毫未停頓,又攻出五六招。 郭長風不禁怒道:「你那石像究竟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?看一眼,就犯了死罪麼?」 林元暉連話也不答了,刀勢如狂風暴雨般攻撲上來。 鋒刃過處,「嗤」的一聲響,竟將郭長風左手袖劃破一道裂口。 郭長風見無法理喻,料想不出絕招勢難脫身,再糾纏下去,很可能會驚動莊中武士,到那時候,場面就越發不堪收拾了。 心念及此,便悶哼了一聲,踉蹌倒退數步,用右手緊捂著左臂,假作受傷的樣子。 林元暉果然不肯罷手,揮刀直追擊過來。 郭長風一面閃避,一面後退,危急時偶爾出手招架,也只用右手,左臂始終虛垂著,並且不停地游目張顧,故作膽怯之狀。 勉強招架了四五招,突然腳下一虛,仰身跌倒,假意用右手撐地,露出左側空門。 林元暉大喜,喝一聲:「著!」 俯身出刀,飛刺他的左胸。 誰知郭長風左臂忽舉,一翻掌,便扣住了林元暉握刀的手腕,同時挺身躍起,右肘一個「撞肘」,正中小腹。 林元暉還沒來得及掙扎,「期門」上又中了一掌,「砰」然倒地,再也爬不起來了。 郭長風先奪下刺刀,拋進水池裡,露齒一笑,道:「林莊主,本來應該要你貼一件衣服,看在午間那一頓酒菜份上,這次就算了,希望你以後對待客人,不能再這樣沒有禮貌,知道嗎? 林元暉穴道受制,無法動彈,只能怒目相視,重重哼了一聲。 郭長風笑道:「我知道你輸得不服氣,這沒關係,將來咱們還有的是較量機會。」 林元暉咬牙切齒,恨聲道:「姓郭的,你最好立刻殺了我,否則,我遲早會殺你。」 郭長風聳聳肩,微笑道:「我殺不殺你?現在還沒有決定。至子你什麼時候能殺我,那是以後的事,只好等以後再說了。」 說著,又點了林元暉的睡穴,將他抱了起來,向小樓走去。 小樓下層有大小四間,除了客廳之外,後面是廚房和浴室,靠樓梯旁,另有一間臥房,大約是僕婦的住處,房裡枕褥俱備,卻不見人影。 看情形,林元暉對雕刻石人的事,確實做得非常秘密,不但嚴禁莊中人擅入後院,甚至連自己的貼身僕婦,也都事先遣走了。 他雕刻的人像究竟是誰? 為什麼要如此詭密? 何以每雕好又拋入水池,前後竟達百尊之多? 郭長風相信,這件秘密,必然跟林元暉的蒼老頹廢,以及寂寞山莊的式微衰落,有著極大關係。 因此把林元暉安置在臥房床上,便迫不及待地點亮了燈,再從林元暉懷中搜出那最後一尊未完成的石像,準備仔細端詳一番。 不料燈光剛點亮,院子裡就傳來腳步聲,接著,有人間道:「莊主已經祭奠完了嗎?」 郭長風急忙把石像塞進自己衣袋裡,隨手扯過一床被褥,蓋在林元暉身上。 樓下又問道:「晚飯準備好了,要不要現在就送上來?」 郭長風用手捏著喉嚨,漫應道:「等一會吧!我還不餓。」 樓下道:「莊主,有您最喜歡吃的珍珠丸子呢,冷了就不好吃了……」 郭長風道:「告訴你,我不餓,不要嚕嗦!」 這一罵,樓下果然沒有聲音了。 郭長風暗暗好笑,正想取出石像觀看,院中又響起紛遝的腳步聲…… 來的不止一人,而且行動十分迅速,步聲入耳,人已進了小樓。 只聽來人沉聲問道:「莊主在什麼地方?」 「在樓上臥室裡。」 「用過晚飯了沒有?」 「還沒有。」 「為什麼不送上去?」 「剛才婢子正要送晚飯上去,莊主卻說不餓。」 「噢?不是在祭奠以前就嚷餓了嗎?怎麼又說不餓呢?」 「是呀!婢子也覺得奇怪,莊主特別交待要吃珍珠丸子,剛才婢子提了一聲,卻挨了一頓罵。」 「哦,竟有這種事?走!咱們上樓去瞧瞧!」 「……」 郭長風知道再也留不下去了,樓梯才響,便飛身掠窗而出。 因為他已經聽出,那問話的兩人,正是「小姐」和櫻兒。 匆匆離開後院,也沒有再轉回客房,略整一整衣衫,徑出莊門。 守門武士攔住問道:「郭大俠,要往哪裡去」 郭長風道:「酒喝得太多了,回客棧睡覺去。」 武土道:「何不就在莊中住宿?」 郭長風搖搖頭,道:「住這兒不方便,還是回去的好。」 武士道:「難道敝莊客房竟不如客棧裡舒適?」 郭長風笑道:「並非不舒適,只是缺少一件東西。」 武士道:「缺少什麼?』 郭長風湊在他耳邊低聲道:「喜歡喝酒的人,大都連帶喜好酒字下面那一個字,對嗎……」 接著,又吃吃猥笑道:「寡人之疾,不便對楊總管和三位老爺子啟齒,等他們酒醒以後,拜託代我轉達一下,今日不及面辭,改天再來領罪。」 說完,拱拱手,揚長而去。 那武士愣了一會,才領悟過來,再想攔阻,郭長風已經去遠了。…… 郭長風回到七賢樓客棧,來不及浴洗更衣,便急急掩上房門,取出石像,在燈下仔細審視端詳。 這是一尊白玉石的美女人像。 玉質本身已價值不貲,雕刻的手法,更是精緻而細膩,即使與雕塑名家比較,也毫不遜色。 可惜的是,石像臉部只有鼻和嘴,還差眉毛和眼睛尚未完成。 不過,僅從現已刻好的各部分看,這石像已經美得驚人。 那纖細的腰肢,柔和的肩頸,配著豐腴的面頰,挺直的鼻樑,小巧的嘴唇…… 整座石像,可說穠纖適度,無一不美,如果再有一雙含笑的跟神,那就真是一尊完美無瑕的傑作了。 郭長風雖然不會雕刻,但也知道一尊完美的塑像,除了精純技巧之外,還要雕刻出內心的情感,否則,塑像絕不可能如此生動傳神,栩栩如生。 林元暉雕刻石像的時候,顯然已將內心全部感情貫注在刀尖上,這一點,他當時的神情已經表露無遺,依此推想,石像上所呈現的這位美女,必然跟他有非常親密的關係。 她,或許是他恩愛的妻子, 或許是他難忘的戀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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