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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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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牢建在寨後,沿著廳廊,穿過三五棟房舍,便是一處依山石穴,鋼門鐵柵,更有十餘名荷劍疾服的弟子把守,而真正的石牢卻還在石穴甬道以下,此處形勢天成,若干年以前,或許原是一條地底陰河,其間累經變遷,河道被阻截斷,才留下這麼一處幽密牢固的所在,出口僅只一個五尺寬大的石穴洞口。刁家寨又裝上厚達尺許的鋼門,別說一夫當門,萬軍不能進入,就是萬不得已時,鋼門一閉,任你有通天地之能,也插翅難飛,這又比從前囚禁傅小保的「水牢」堅固了不知多少倍。 刁淑嫻神志恍惚,闌珊來到石穴口鋼門外,舉手將門上鋼環拉了一下,那門上一個小方口立即打開,露出兩隻詭異陰森的眼睛,問道:「師姑有什麼事?」 刁淑嫻輕聲道:「沒什麼,我來看看那被擒的幾個人,看看他們醒過來沒有?」 裡面略為一頓,卻沒有開門,回道:「還沒有醒哩!現在囚在地下牢裡,動也沒有動過一下。」 刁淑嫻不悅說道:「你不會把門打開,讓我自己進去看看嗎?」 那人道:「師姑請見諒,弟子們奉了龍師叔面諭,無論是誰,都不能進牢看覷,這扇門非得掌門令諭,是不准擅開的,師姑可憐弟子們擔待不起。」 刁淑嫻一聽大怒,叱道:「胡說,這些人還是我擒到的,掌門也從未有令諭,連寨裡的人也不准進牢,刁龍他憑什麼擅傳令示,是欠打了不是?你們只管開門,有我作主。」 門裡停了好一會沒有答話,好像幾人在裡竊竊私議,過了一刻,那人又湊到小門口,問道:「師姑要進牢究竟有什麼貴幹?可否先賜告弟子們一聲?」 刁淑嫻更是勃然而怒,厲聲喝道:「你嚕嗦什麼?現在我命令你把門打開,你說,你是開還是不開呢?」 那人受了一頓斥責,又停了片刻,才十二分不情願的將鋼門卸鎖打開,刁淑嫻滿腹怒火,一腳跨進門,反手就是「啪啪」兩記耳光,將那守門的弟子打得滿口牙齒掉了一半。 那傢伙雙手捧著痛臉,縮在牆角半點也不敢再吭聲。刁淑嫻怒氣兀自未息,又向其餘的把守弟子叱道:「你們眼中連我也沒有了,是誰寵壞了你們的,現在我權且將這頓打給你們記上帳,去查問刁龍那混帳東西,再跟你們總結。」說完,大踏步向甬道中走去。 那幾名弟子素知刁淑嫻心狠手辣,說得到做得到,論起來,權勢自然遠在刁龍之上,只嚇得一個個跪倒地上,叩頭如搗蒜。刁淑嫻才踏進甬道,就有兩名性子乖覺的,快步搶到前面,一路上擎著火把引路,逢門開門,遇柵開柵,一直將她送到地底牢門外,又將牢房門大開,躬身候她進去。 刁淑嫻沉聲叱道:「這兒用不著你們伺候,都給我滾出去,沒叫你們,不許下來。」 那兩人連忙應了,狗顛屁股重回甬道上去了。 刁椒嫻怔怔立了一會,借著壁上透進的微弱火炬光芒,緩緩游目四顧,只見這石牢雖有丈許寬長,卻是陰寒森森,寂如死地,傅小保和那三人,橫七豎八地倒臥在牆角上一堆潮濕的稻草上,個個緊閉雙目,呼吸微弱,就像四具死屍。 她慢慢跨過石牢,走到稻草堆前,悵然注視了良久,心中思潮頻頻,不知該不該下手?她心裡明白,如果要放小保和羅文炳逃生,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了,趁著父親和神魔厲奚等人都追離大寨,只需畏他們兩粒解藥,動手殺了守牢的弟子,便可趁亂脫身,她本不認識崔易祿和蒲兆豐,自然不會關切他們的生死,但是,她又明知以小保那種重義輕生的口吻看來,假如不能將崔易祿等一起救醒脫逃,他必然是不肯獨善其身,私自逃走。 如今事機迫切,崔易祿已經惹起神魔厲奚的疑心,何況他們一心還要從這條線索上尋求那根本就沒有的毒果毒樹,自己的計畫,已到了失敗的邊緣,這時候略一猶豫,良機一瞬,真要等到功敗垂成,那時就無法彌補了。 她將心裡幾種可慮的景況,反反覆覆想了好幾遍,依然覺得無所適從,同時,不久前七星崖邊,那蒙面怪人的影子,又清晰地在腦梅中浮現。這時候,她真盼望那人果就是唐百州,假如是他,假如他能在這當兒出現在自己身邊,那該有多好呢! 於是,她又憶起自己第一次在終南山見到唐百州的情景,那時候,他是那麼英俊瀟灑,風度翩翩,是那麼充滿了男性誘人的魁力,自己多年靜如止水的心湖,也深深為他而劇烈波動過,這些日子來,波紋依舊,仍然並未泯滅,但是,她不能理解,怎的他那等英爽風姿,竟然一變而醜陋如此? 這是個令她永遠無法理解的疑問,在後山「黑谷」中時,她曾經想到要詢問傅小保,但卻終於無法啟齒,今晚,七星崖邊再見到他,似乎己不若從前的瘋態,而且,他不是用一條黑布蒙著面貌嗎?刁淑嫻心中有一個熱烈的希望,她衷心地企求,那不僅是自己的奢望和幻想,但願有一天,全成為事實。 刁淑嫻沉緬在一片往事之中,也飄浮在一片希望的彩雲之上,臉上神情變幻,時喜時憂,不自覺地蹲在傅小保的身前,輕展左臂,將他攬在懷裡,口裡喃喃囈語道:「小保,你還記得不?那一次你私逃下山,我奉了爹爹的命令來追你,就在陝南路上,不是也有他嗎?小保,你還記得嗎?他那時叫我什麼?又要你叫他什麼?」說到這兒,她面頰上不期然又浮起一片喜悅而嬌羞的紅暈,但她三十餘年,今天第一次涉及遐思,也第一次吐露心底的隱密,卻覺得無法遽然停止,喃喃又說道:「小保,你可知道,姊姊這樣幫你,為的是什麼?我冒了叛逆的大罪,只盼能從此革心向善,不再負著那雙毒的臭名,我要跟你們一起,從此學著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,小保,你不是要報殺父大仇嗎?姊姊真盼你能手刃親仇,然後,咱們三人……呶……不!她向崔易祿看了一眼,笑道:「……咱們四個人,天涯海角,遊蕩江湖,那該多美……」 她完全沉醉在自我的幻境之中,囈語喃喃,神遊意馳—— 驀地,突聽得身後有人冷笑。 那冷笑聲雖甚輕微,但卻清晰地傳進刁淑嫻的耳中,她猛地一震,鬆手棄了傅小保,一旋身,回目望去…… 這一看,真把她驚得一跳,原來不知什麼時候,刁龍和李長壽已經並肩站在牢門口。刁龍滿腹俱是驚詫駭異之色,李長壽卻含著陰笑,一對狡詐而陰沉的目光,凝神注視著自己,緩緩說道:「姑娘,真是抱歉得很,咱們無意間來此提人,卻失禮撞看了姑娘在吐露心事,這……這可不是咱們有意竊聽的。」 一面說著,一面又舉步跨進牢裡來,向傅小保冷冷看了一眼,冷嗤一聲,笑道:「原來他還是我李某的大仇人,這倒是意想不到的……」 話音未落,突然閃電般一伸手,就從肚邊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來,緊跟著一個「餓虎撲羊」之勢,連人帶匕首向傅小保撲了下去…… 刁淑嫻正驚駭隱密暴露,萬沒料到李長壽竟會突然對傅小保下這毒手,嚇得驚呼一聲,晃身搶上,蓮足飛處,對準李長壽後腰「志堂穴」上踢了過去。 李長壽聞風翻身,順勢一個倒滾,躲過這一腳,刁淑嫻忙俯身看時,那柄匕首已端端正正插在傅小保肚子上,而傅小保此時尚在昏迷之中,竟連哼也沒有哼出來。 刁淑嫻心膽俱裂,銀牙一挫,嬌軀猛挺,躍起身來,瘋虎一般向李長壽撲去,雙掌紛紛,刹時攻出了四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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