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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四


  崔易祿恍若無事的展顏笑道:「這卻說不定,既是對敵拼命,豈有預先還規定了應該怎樣開始,怎樣還手的?反正你就拿我當作強敵,只管放開手出招,我也拿你當作切齒大仇,除了勁力上不作十成使用之外,招式方面,也不能跟你客氣的。」

  傅小保聽他說得有理,點頭笑道:「既是前輩如此吩咐,咱們就權且視作仇家,好好拼它一場。」

  說罷,潛將內力提運雙臂,左掌豎掌往前胸要害,腳下橫移,飄身疾進三步,低喝一聲:「前輩接招!」右臂已閃電探出,駢指如戟,直指「眉心」穴。

  這一次,那崔易祿竟然對他這快擬電奔的手指,視若無睹一般,山峙嶽立站在那兒,紋風兒也沒動一動。

  傅小保招出如風,霎眼之間,手指已到他的面門不足五寸之處。見他竟然不躲不閃,不招不架,禁不住大為駭然,心念急轉,急忙抽臂又退,不解地道:「崔前輩,動手過招,可不是鬧著玩的,你這樣不閃不避,要是在下一個收手不及,豈不當真傷了你嗎?」

  崔易祿淡然一笑,道:「不妨,你要是真的能傷得了我,我也只好自怨學藝不精,定然不會責怪你的,你只管放手出招得了。」

  傅小呆聽了,又記起他飲酒時所用「浸掌沸水」的內家絕頂功力來,心想你就這麼仗持,也未免太過小看了我傅小保了,當下不再遲疑,低應一聲:「遵命。」仍如前招,左掌護胸,欺身上步,右指疾點過去,但這一次他也將招式略為改變,由原來的駢指直穴而變為中食二指稍分微屈,使了一個「雙龍戲珠」之式。

  霎眼之間,指尖已抵崔易祿面門,傅小保見他依然不動,心中不忿,遂也不再撤手,猛的一加力,那中食二指對準崔易祿兩隻精光閃耀眸子疾點而去。

  崔易祿山峙嶽立,雙目註定在博小保手指尖端,直待他指尖已到眼前三寸左右,這才輕笑一聲。上身紋風未動,僅只膝蓋迅速的一彎,身子突然向下矮了尺許,既美妙又自然地,恰好將一招「雙龍戲珠」堪堪避過。同時,就「呼」地掃出右腿,攻向傅小保下盤。

  這一招應付得巧妙無比,避指出腿,詭詐異常。傅小保略一大意,右手戳了個空,頃刻間,下麵勁風已到。連忙縱身拔起,淩空倒轉,翻落到先前那丈許距離之外,心中兀自激跳不已。

  然而,崔易祿一招便將博小保迫退,搶得先機主動,竟再也不肯放手。傅小保方才落地,正在驚訝,他這裡肩未晃,腿不屈,如影附形,緊跟著反撲而至,雙手交揮,人才近身,已電似的拍出兩掌,搗出一掌。

  拳掌招式雖有不同,但這兩掌一拳,竟然一氣呵成,連環出手,宛似同時發掌的一般。傅小保見了,登時大吃一驚,一招未接,趕緊晃身又退了兩丈有餘,心中駭異不已。

  原來他從崔易祿這兩掌一拳之中,看出那種詭譎招式,竟與自己新從碧靈宮後山山腹內所學的「多羅掌」及「萬字神拳」極其相似。

  想那「多羅掌」及「萬字神拳」俱是「碧靈宮」古氏一門不傳之秘,因何崔易祿倒會使用?他心頭猛烈的一震,忙大聲喝道:「且慢,你是何處學得這種掌拳招式的?這分明是碧靈宮不傳絕學的多羅掌法與萬字神拳。」

  崔易祿哈哈大笑,揉身又上,一面狂攻如故,一面答道:「天下武功,本出一脈,我這套拳掌手法全是自研而成,誰知道與什麼不傳絕學相似不相似,你能破解得了,就只管施展吧!」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內,掌打指戳,肘撞拳搗,霎眼又攻出十招以上。

  此時傅小保當真是既驚且駭,勉強揮臂接架,閃躍騰挪,將十余招快攻應付過去。心中納悶,從招式上窺測,崔易祿所使,又像「多羅掌」,又似「萬字神拳」,但細看起來,又有些不盡相像。有時候他一招出手,起式與「多羅掌」中某一招相同,但才到半途,突又變成與「萬字神拳」某一式暗合。你說他是將兩種拳掌手法在揉合運用吧,偶爾之間,他又招中夾招,使出幾乎和上面兩種手法迥然不同,甚至希奇古怪,說不出名堂的招法來。

  兩人瞬息換了三四十招,誰也沒占到半點便宜。時間越久,傅小保就越加納悶,心裡也越加驚駭,因為他將一套「萬字神拳」從頭至尾施展了一遍,發覺崔易祿根本未用全力和自己周旋,往往自己一招揮出,崔易祿好像事先就知道他的變化,論理足可以搶制先機,贏得勝利了。但他仿佛一隻狡猾的貓,不肯將爪下食物立刻吞咽,而存心要戲耍撥弄一般,僅只輕描淡寫,化解開去。有時候又故意乘自己破綻顯露之際倏忽出招,明明白己已經無力破解,他卻半途撤招收手,並不打實。

  似這等打法,直比拿刀殺了他,還要令他難堪百倍,他激得性起,低吼一聲,身法一變,又將「多羅掌法」盡力施展了出來。

  陡然,場中情勢似乎一變,滿場但見人影飄浮,掌風呼呼,前後左右,全是傅小保的身形掌影,攻勢居然淩厲無比。崔易祿仿佛也暗吃一驚,失聲發出「咦」一聲輕呼,頓時易攻為守,緊密門戶,已不再有适才輕慢慢之態了。

  傅小保大喜,越發豪氣干雲,雙臂運集全力,著著進迫,絲毫不使崔易祿有喘息的機會。院中石走砂飛,勁風遍佈,果然山腹中苦練月余的傅小保,已遇非昔日的吳下阿蒙了。

  然而,一套掌法又將使完,崔易祿雖然退居守勢,但卻絕無敗象,而百招之數,已去大半。

  傅小保不由著了急,心想若不能在十餘招內將崔易祿擊敗,自己不敗也作敗論,豈不要依他的計較,男扮女裝,做那忸怩難堪的醜事嗎?他心裡一急,再也顧不得事先點到為止的戒約,怒吼一聲,陡將全身功力,提足到十二成,抽了個冷空子,猛可裡排山運掌,全力推出,一招「普賢馴獅」,當胸直撞了過去。求功心切之下,他是再也沒有顧忌,這一掌運足數千斤力道,何異山崩海嘯,聲勢端的驚人。

  崔易祿頓時手足失措,忙不迭雙掌左右交揮,卸卻一部分正面掌力。一個身子,卻好似拿樁不穩,吃傅小保勁道一逼,慌忙兩腳一頓,趁勢惜力飄退,倒飛一丈以外。落地之後,一聲悶哼,登登登連退了四五步,抑面一跤,跌倒地上。

  傅小保長長吐了一口氣,但心中卻感到歉疚萬分,見崔易祿倒地之後,閉目僵臥,人已經昏厥了過去,忙也飄身躍落在他身邊,低聲叫道:「崔前輩,崔前輩,傷著哪兒了嗎?」

  崔易祿不動不應,乍看起來,好像連呼吸全都停止了似的。傅小保好生懊悔,暗自責備自己,不該這一掌用盡了平生之力,雖說如願獲得勝利,但要是失手過重,將他一掌劈死了,那自己豈不成了千古罪人?今生今世,再也無法心安了。

  他惶恐地低頭看了崔易祿一陣,禁不住有些心慌意亂起來,一俯身,探臂想將他抱進房去設法營救……

  哪知道,正當他半身前傾下俯,正準備將崔易祿攔腰抱起。倏忽間,突見躺在地上的崔易祿一繃一彈,霍地躍了起來,閃電似的一抬腿,正撞在傅小保右腿前側「承滿」穴上。傅小保猝不及防,混身一麻,反倒「噗通」,栽倒在地。

  崔易祿咯咯笑著躍起身來,拍了拍身上塵土,用手指著傅小保的鼻尖,道:「如何?現在算你輸了吧?你以為那一掌就能傷得了我?其實,這怪你太過自信了,你沒見我揮掌已經卸卻了大部分掌力,那時分明借力飄身後退,並未真被你內力擊中。似這種情形,了不起你能以掌力震傷我的內腑,怎致於將我劈昏倒地,恍如死了一般?如今沒有旁的話說,你既輸了,少不得依我的主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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