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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二


  §第二十二章 委曲求全

  這真是令人難以相信的怪事,他跟蹤崔易祿出房,大半夜中,都在往刁家寨最可能經過的路上,就算崔易祿所走途徑,並不與他雷同,但相差總不會太遠。而他和蒲兆豐、羅文炳還曾在深山靜夜裡動手過招,大聲呼喝,崔易祿即使看不到,也會聽到他們言談之聲。同時,他自信耳力已經不弱,居然毫無所知地就被他越過自己,先行回到客棧裡來,這件事無論怎麼說,他也是難以置信的。

  然而,崔易祿直挺挺躺在床上,醜臉映著燈光,呼吸均勻,閉目養神,卻是的的確確,一點也不假的。

  他暗中思索了半天,心裡想只有一個可能,那就是崔易祿根本就沒有到刁家寨去。他僅僅騙過自己的耳目,便隱伏在暗處,待自己跟蹤追了出去,卻又返身回到客棧中來,現在又裝模作樣,存心調侃自己。

  這麼一想,他自覺很有道理,忍不住對這位師門長輩崔易祿,自然而然生了鄙視之心,輕輕冷哼了一聲。

  哼聲雖甚輕微,但那躺在床上的嶺易祿卻像被這一聲輕哼嚇了一大跳,「霍」地從床上躍起身來,睜眼見是傅小保立在窗外,忙用手輕拍胸口,連聲說道:「嚇死我了,你這小子鬼鬼祟祟,怎麼站在窗外連聲也不吭,要是我急中不辨,或是一掌,或是一暗青子,你不是白白送了這條小命嗎?」

  傅小保心裡大不以為然,肚子裡反譏道:你若真是了得人物,豈有我來到窗外,你一點也不知道的?哼一聲就把你嚇成了這個樣子,我要是「哇」地大叫一聲,不把你嚇死才怪,你哪還能用暗青子打我。

  不過,他心裡雖然在罵,口中卻並未如此說,一晃肩,躍進房中,含笑道:「崔前輩腳程真快,在下跟著出屋,就不見了你的人影啦……」

  崔易祿搶著笑道:「客氣!我要腳程連你也不如,還能在這兒混充什麼前輩,你說是嗎?」

  傅小保暗罵,又笑道:「那麼,崔前輩跑了一趟刁家寨,可有所見沒有呢?在下正等著看你帶回的信物,不知是個什麼重要東西哩!」

  崔易祿咯咯笑道:「嘿,今夜裡,差點把我留在刁家寨上啦,真是好險呀好險!」

  傅小保也故作驚詫之狀,問道:「是嗎?不知刁家寨上究竟有些什麼了不得的高手出現?」

  崔易祿一拍床沿,道:「咳,不用提啦,我也只不過才數日未往查探,誰知刁家寨上竟一天甚如一天。昨夜,寨中又有新面孔出現,我一時未防,險些被一個面泛青色的老頭子陰毒掌力所傷,若非仗著身法快捷,或許真要失足陷在那兒了。」

  傅小保信疑參半,但他關切刁家寨上實力急迫之情,更遠在崔易祿之上,連忙問道:「但不知那青面老頭子是何許人物,叫什麼名字,武功果然了得嗎?」

  崔易祿瞥了他一眼,笑道:「你問我,我去問誰?昨夜我隱身在大寨前一棵槐樹上,原也是想偷聽他們說話,看看那些新面孔都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。誰知事兒沒打聽出來,便吃那青面老東西發覺,要非溜得快,連命也送了,誰還知道他姓甚名誰?是幹什麼的?不過,有一點倒很可確定,就是那老東西一身武功,加上咱們兩個,也不是人家的下飯菜。」

  傅小保駭然,他本來疑心崔易祿根本未曾上過刁家寨,進屋的時候,尚且存著調侃之心,如今聽他言中提到大寨前外面那一棵大槐樹,卻令他不能不相信崔易祿果真去過刁家寨了。至少,昨夜以前,他是的確曾往大寨探測過,因為那棵槐樹,正是他兒時遊玩的處所。樹在廳外右側,躲在樹上,恰好可以將廳上情景,盡收眼底,這是一點不假的事實。

  想到那棵大槐樹,許許多多童年往事,又清晰浮現在腦海中,兒時回憶,最能引人,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那棵槐樹上一枝一了生長的情形。更記得年幼之時,刁淑嫻帶著自己爬上樹去找鳥蛋,被刁天義發覺責駡的舊事。那時候,他只不過四五歲,而刁椒嫻也只才十五六的大姑娘,刁家寨許多異姓兄弟,其中就算刁淑嫻對待他最好。不單當他親弟弟看待,並且代替刁人傑傳他武功,身兼長姊、嚴師兩種不同身份,這些,卻給傅小保難以抹滅的印象。

  他兀自沉緬在一片溫馨可貴遐思之中,癡癡而立,一時間,忘了回答崔易祿的話。

  猛可裡,崔易祿忽然掩口「噗嗤」一笑,將他從往事幻夢中驚醒過來,崔易祿用手指點著他,笑道:「瞧你魂不守舍的樣子,面泛春紅,眼波流動,一定心裡面想著一個女人,對不對?」

  傅小保不覺心頭一震,連忙笑答道:「啊!不,只因适才聽前輩話中提起那棵高大槐樹,一時間憶起往事,以致失禮了。」

  崔易祿吃吃笑道:「果然,那棵大槐樹枝丫茂密,位置又恰當在大廳之外,真是個最好的隱身之所。」他略為一頓,又神秘一笑,道:「我昨夜奔一夜,雖沒有探聽出那青面老頭姓名來歷,但卻被我偷聽到一樁可笑之事。」

  傅小保訝道:「不知是什麼可笑事情,使得前輩關情移注。」

  崔易祿且不回答,先自咯咯笑了一陣,半晌之後,方才說道:「那是一樁喜事呢!巴山雙毒的刁淑嫻,最近就要出嫁啦!」

  傅小保聽了,心裡委實替那位師姊高興,皆因刁淑嫻長得容貌甚好,偏生眼高於頂,高不成低不就,好好把個大好青春,一天天葬送在似水流年之中。也就為了這種原因,才使得刁淑嫻性情越變越冷酷,後來與乃兄刁天義被人稱為「巴山雙毒」,這全因她年近三十,尚未覓得如意郎君有以致之。傅小保突然聽得她即將大喜,著實代這位師姊高興,忙問:「這乃是可喜之事,那會可笑呢?但不知男家又是何方俊彥?」

  崔易祿掩口笑道:「倒不是什麼俊彥,新郎官聽說就是東海洛伽島二島主,那位五十多歲的糟老頭鬼手蕭林。」

  傅小保陡地一跳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叫道:「怎麼,刁淑嫻會嫁給那比她大二十歲的蕭林,他簡直可以做她的爹爹啦!」

  崔易祿突然笑容一斂,斜了他一眼,冷冷道:「能做她爹爹又怎的,古來老夫少妻的多啦,白髮紅顏,相映成趣,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?瞧你那模樣,敢莫你在蛇形門時,暗中與那刁淑嫻有什麼不清不楚的地方不成?」

  傅小保聽了這話,俊臉陡地緋紅,勃然大怒起來,再也顧不得他是什麼長輩前輩,厲聲喝道:「你這人怎的言語如此卑污,咱們說起來雖有師門淵源,但你若如此污辱在下,卻別怪在下要放肆無禮了。」

  那崔易祿仿佛硬是在存心嘔他一般,見他果然生了真氣,倒咯咯又笑了起來,道:「喲,瞧你這臉紅脖子粗的勁兒,一個人但問心中無冷病,半夜不怕鬼敲門。一句玩笑話,怎的倒當了真呢?好啦好啦!我們也別盡扯閒話啦,我知道,但憑咱們小保這付小白臉模樣,刁淑嫻那臭娘們就是送上門來,你也不會要她,小傅,你說我這句話也對了你的心意了吧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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