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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八


  小絹心中暗笑,故作沉吟之狀,場中眾人,連鬼手蕭林在內,全不由都瞪著眼睛,注視著她,只盼她聽信了這番遊詞,幡然轉變態度,那就大事可為了。

  只有小翠是個憨直性兒,見小絹不語,怕她當真被刁人傑等一番言語所動,連忙叫道:「絹姊姊,別聽他們胡說八道,咱們奉老夫人的令諭是來幹什麼的?好歹叫那姓蕭的還出劍諧來,否則就給他一個下不了臺,其他誰是誰非,全不關咱們的事了。」

  霍昆聽了,忙道:「這位姑娘千萬不可如此說,須知公道是非,總需弄個明白,姓唐的如非為惡過多,上天豈會使他喪身深谷之中,送命絕嶺之下……」

 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,誰知小翠火爆脾氣卻比不得小絹,但見小翠閉目搖頭,連罵了兩聲:「不聽,不聽,放屁,放屁。」霍昆又要繼續再說,陡然間小翠身形一閃,早已越過小絹,快逾電火的欺到霍昆面前,可憐那霍昆好歹也是一派宗匠,突覺得眼前一花,尚未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,只聽「啪啪」兩聲清脆響聲,臉上火辣辣早被小翠打了兩個大耳聒子,忙不迭仰身後退,腳跟用力,「金鯉倒穿波」倒射出五六尺處,用手捫撫臉頰,惶然無主。卻聽小翠兀自指著自己罵道:「我最看你這老東西不順眼,什麼事你都要插嘴胡說,好好閉了你那臭嘴,再要出一句聲,當心姑娘連你牙齒也全給打落下來。」

  霍昆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,何曾受過這種羞辱,所謂「羞惡之心,人皆有之。」當著許多同輩晚輩,男男女女許多人面前,吃了這份大虧,叫他一張老臉,再向何處存放?他登時也惱羞成怒,忘了自己並非二女敵手,用力吹了一口鬍子,怒目罵道:「好呀!丫頭……」

  「頭」字才落,小翠嬌叱一聲:「你真的不怕死麼?」陡地擰身折腰,風也似的撲了過去……

  「巴山雙毒」兄妹和「黃衣喇嘛」兀突柯等人在小翠出手打霍昆耳光之際,已經各自拔劍橫杖戒備,及見小翠二次欺身又上,不約而同全都大怒。他們年紀又差一些,對昔年碧靈宮威名更少一分畏懼之心,只不忿小翠動輒出手,怒喝聲中,杖劍齊舉,向小翠身上急卷迎了過來。

  小翠似乎也料不到刁天義等人會對自己出手攔截,人已拔起在空中,突見漫天劍影杖山,排湧而至,急忙深深吸了一口氣,「呼」的一個懸空筋頭,竟然從層層劍影上翻過,姿態美妙絕倫,「巴山雙毒」和「黃衣喇嘛」的三柄劍一根禪杖連她半片衣角也沒有沾到。

  刁人傑與鬼手蕭林看得各自咋舌不已,霍昆更是心膽俱裂,雙掌交叉護胸,登登登直退了四五步。

  小翠越過三人,腳踏實地,不知為什麼,似乎反忘了追擊霍昆,怒目瞪著「巴山雙毒」等人,叱道:「你們還要臉不要臉,仗著人多是不是?」

  小絹不願大開殺戒,多傷無辜,忙喝住小翠,道:「小翠,咱們冤有頭債有主,別和他們夾纏不清。」

  又回頭向鬼手莆林叱道:「姓蕭的,你是識趣人,還不把劍譜雙手交出來,難道真要咱們動手?」

  鬼手蕭林一驚,急忙行功戒備,緩緩答道:「這麼說來,姑娘是一定要相助那姓唐的,決心與在下等作對了?」

  小絹笑道:「別人裝傻,你還裝什麼?貢噶山上你那些花樣,難道說咱們還有不知道的?你且乖乖還出劍譜,至於你暗施毒手,加害傅公子的事,咱們倒是可以看在刁老當家的情面,說不定就從輕發落也未可知。」

  蕭林見不能善罷,而自己千辛萬苦弄來的劍譜,委實又不甘心就此雙手獻出,他本是心機狡詐之人,眼珠一轉,便移身靠近刁人傑,輕輕說道:「刁兄,『靈蛇劍譜』乃你我夢寐以求之物,如今好不容易由兄弟奪取到手,正可供你我彼此研探,刁兄你看是不是該就此還給他們呢?」

  他因見此時只有刁人傑人多勢眾,雖說二女武功高強,只要能使得刁人傑出頭硬頂,自己不難從中漁利,但豈料刁人傑也是個老奸巨滑之輩,适才已經暗悔不該籠絡東海,開罪碧靈宮。此時突見鬼手蕭林把擔子往自己肩上推,他哪有不明白蕭林是何居心的道理,當下故作沉吟片刻,然後低聲答道:「這事論說既是蕭兄辛苦奪來,在下實不應插手,但事迫如今,你我原需要同仇敵愾,不應再分彼此,眼看這兩個綠衣女郎功力難測,合你我之力,只怕未能准勝,與其力敵,不如智取。」

  鬼手蕭林連忙點頭,道:「刁兄所見正是,兄弟也有此意。」

  刁人傑臉上突然浮起一絲獰笑,傾身挨近蕭林,左手偷偷的一攤,嗓門壓低到不能再低,道:「這麼說,蕭兄如能信得過,請將劍譜暫且交給在下,在下與她們仇怨較輕,或許能用計脫身,不致便被所陷。」

  蕭林聽刁人傑竟要趁機索取劍譜,倒是大出始料之外,方才頓得一頓,刁人傑便接著說道:「在下也知彼此初交,蕭兄不一定便能信得過在下,但蕭兄不可忘了适才二女所說『債有主』這三個字,倘若蕭兄一時不肯赤心相交,時機瞬逝,那時咱們恐怕就無力為助了。」

  這番話,無異是直告蕭林,二女目標是找你姓蕭的黴頭,你要肯把劍譜交給我,我們就替你頂一頂,如果不肯,休怪等一會咱們袖手旁觀。

  鬼手蕭林自然清楚他話中這意,私自衡量,也只有自己人單勢孤,如果不交出劍譜,刁家寨的人一旦袖手,自己怎能脫身?饒他蕭林再奸再詐,事到如今,卻也不能不被迫低頭,他遊目看看小絹正對自己怒目相向,看樣子出手在即,萬不能再拖;小翠更是鳳目圓睜,惡狠狠守在側面,心知要走已不可能,再回頭突然看見了刁淑嫻,不禁心中猛的一跳,一橫心,忖道:我就將劍譜暫時給你,總比落在那兩個丫頭手中妥當。再說,只要脫身回得東海,卻不怕你刁人傑敢於將劍譜獨吞下去。

  心意一決,便迅速地將雙爪齊交左手,探懷把那兩本薄薄的「靈蛇劍譜」取出,遞到刁人傑手中,沉聲道:「刁兄,咱們既是赤誠相交,豈有二心之理,這就是心圓大師所著劍譜,刁兄請好好收妥了。」

  刁人傑手中捏著劍譜,心裡不禁一陣狂跳,他為了這部劍譜遠來康境,兩攻青陽宮均未成功,想不到如今居然有人送到手中,那份喜悅之情,真是難描難述。所可惜的,是目下強敵當前,無法將這兩本心慕神馳的劍譜翻閱一遍,以辨真偽而已。

  小絹凝視蕭林和刁人傑在交頭接耳,明知他們必是在商議如何處置劍譜,後來見蕭林將劍譜掏出來交到刁人傑手中,倒不由面泛笑容起來。原來她見刁人傑向蕭林耳語低聲,好不容易才使蕭林交出劍譜,還只當刁人傑畏懼自己碧靈宮聲威,在逼使蕭林交還劍譜呢!

  她本性溫柔,只要能使蕭林將劍譜歸還,倒並無動手傷人之心。唯獨小翠卻性情恰好與她相反,刁人傑和蕭林鬼鬼祟祟之際,她在一旁早已心中不耐,及見蕭林取出劍譜,不交給自己這邊的人,卻交到刁人傑手中,登時大怒,悶聲不吭,霍的伏腰邁步,飛也似欺近身來,探手便來搶奪劍譜。

  刁人傑正自得意,突聽風聲颯然,人影一閃,小翠早已掠到,不覺猛吃一驚,但他畢竟不愧梟雄之才,雖是心驚,神志卻不稍亂,忙不迭一招「脫袍讓位」。旋身之際,緊跟著滑開數尺,堪堪將小翠一抓避過,同時將「靈蛇劍譜」塞進懷裡。

  刁天義等人看見劍譜已到刁人傑手中,一個個盡都欣喜,小翠出手奪書,他們也毫不稍息,吆喝著一擁而上,劍氣森森,搶攔在刁人傑身前,面對小翠,嚴陣以待。

  那小翠皆因過於小視了刁人傑,一抓落空之後,又被刁天義兄妹與黃衣喇嘛等橫身攔阻,越發激動了怒火,蓮足斜出,羅袖輕揮,電光石火般向三人各攻出三招,刹那間但見場中掌影紛紛。刁天義等何曾見過這等威勢掌法,只得一面舞劍一面護身,一面急急向後退去。

  黃衣喇嘛兀突柯杖沉人重,行動較為遲緩,被小翠快速絕倫的「多羅掌」法直欺進層層杖影之中,勁力微微一拂杖頭,那粗大的禪杖竟似撞在一塊橡皮牆上,「呼」地一聲,直蕩開去,戳向刁人傑脅下。

  刁人傑揣妥劍譜,翻腕撤出長劍來,恰值黃衣喇嘛被小翠掌力震歪禪杖,飛撞過來,忙不迭劍身倒轉,向禪杖杖頭逆迎一劍。

  在他的用意,原只想將禪杖擋住,不使它撞傷自己,黃衣喇嘛是自己這邊的人,是以手上僅用了四成內力。誰知黃衣喇嘛禪杖上此時被小翠掌力所逼,並由不得他自己,刁人傑豎劍反格,劍杖相交,竟然「當」地一聲,火花激射,震得刁人傑腕間微微發麻,心中駭然不已。

  這時候,小絹見彼此業已翻面動手,也飛身加入戰團。

  蕭林明知無法逃去,只得咬緊牙關,舞動雙爪,捨命拒擋,那一旁霍昆見蕭林才不過三招兩式,已形不支,同時記起适才掌摑之恨,便也拔劍出手,上前協同蕭林,雙戰小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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