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庸 > 鏽劍瘦馬 | 上頁 下頁
八四


  小絹叱道:「他怎麼啦,快說吧!你人又不結巴,幹麼吞吞吐吐的!」

  小翠急得粉臉脹紅,一把扯著小絹向店外便跑,一面才道:「傅公子已經騎著小黃馬出店去啦,准是姓蕭的落在他眼中,你還回店做啥,這就快追,只怕還來不及呢!」

  小絹這才猛吃一驚,兩人再也顧不得隱斂身形,嗖嗖幾個縱身,搶出客店,探著左右一望,卻見大街東面一絲黃影,疾閃而沒,小絹大急,一伏柳腰,忙叫:「快追!」

  哪知她們身形未動,突聽身後有人厲聲大喝,扭頭看時,原來竟是那客店掌櫃率領著兩名夥計,各挺單刀,蜂擁而來,那掌櫃的並且喝罵道:「慢走,你們這是來存心矇騙麼?住店不給店錢,就想偷偷溜走?」

  兩名店夥顯見也是各具身手的會家子,單刀橫擺,迅速地搶攔住二女東去的道路,虎視眈眈,但並未立即出手。

  小絹心知他們目的是在糾纏自己,拖延時間,她本是性情溫柔之人,但此時心急傅小保,怕他單身追賊涉險,哪有心情跟這些爪牙多作耽誤,柳眉一剔,目中殺機已露,低聲向小翠道:「下手,幹了這些狗爪子!」

  小翠聽說殺人,也紅了眼,輕應一聲,揉身而上,左掌半圈橫劃,右臂伸縮,閃電似已拍出兩掌。

  這兩掌看似無力,輕飄飄好像並無勁道,但實際小翠存心速戰立決,出手就施出「七指姥姥」古若英所授絕學「多羅掌法」,內力貫注了五成以上,絲毫餘地也沒有留下。

  那兩位二把手的店夥計雖然也會那麼三招兩式,怎會是小翠的對手,但兩位仁兄也不秤秤自己份量,眼見小翠掌勢飄飄,似乎並沒有多大力道,只當「半夜摘挑子」,這一回撿了個軟的,雙雙大喝,兩柄刀左右疾分,反迎過來。

  在他們想:這小丫頭嘴油盡佔便宜,這一次得好好給她一些厲害,不卸她一條臂膀,也得斷她一隻手腕下來,豈知事情卻投有那麼如他們心意,刀才橫出一半,突覺跟前一花,仿佛漫天均是小翠的掌影,一個措手不及,各在胸前中了一掌。幾乎在同一瞬間,一齊慘呼,身子被震飛出六丈以外,墜地僵臥,兩縷冤魂,結伴向枉死城報到去了。

  掌櫃的一見半招未曾比劃,手下夥計報銷了一對,心膽俱裂,扭身便跑。

  小翠殺機已熾,哪容他活著逃出手去,墊步吐掌,相距尚有五尺,那掌櫃的已被無形掌力擊中背心,登時「餓狗搶屎」,撲跌倒地,一命嗚呼。

  這時,正是早市剛上,街上行人眾多,一見這兩位嬌滴滴的姑娘連殺三人,刹時街市大亂,人聲叫嚷,紛紛竄突奔逃,反將街心擠塞成一片人牆。

  小絹看見皺了皺眉頭,揮手和小翠雙雙擰身上屋,輕登巧縱,化作兩條綠線似的,翻房越脊,向東疾追。

  一口氣出了大橋鎮,只為街上這一刻耽擱,官道上早已不見小黃馬的影蹤,小翠大急,跺腳道:「怎麼辦?咱們腳程再快,也不能長久跟馬兒比著跑,總得想法兒先找坐騎。」

  小絹心中實在比她更急,忙道:「先別管這許多,他們再快,想必去得不遠,且緊追一程再說!」

  說完,也不管小翠願不願意,自己當先伏腰飛趕,順著官道,急起直追。

  小翠見她已經追下去,只得也跟著施展絕頂輕身功夫隨後,兩人快似兩條綠線,晃眼數十丈,官道上看不出人影,只遺下淡淡香風,冉冉而散。

  再說傅小保被扣在客房中,待二女離去之後,越想越急,暗思我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子漢,莫非竟連師門劍譜也不能奪回,果真要依仗人家兩個女孩兒?即算劍譜被她們舉手之勞奪了回來,他日我傅小保卻拿什麼臉面,去到九泉之下,見我師父唐大俠?想到這裡,雄心更盛,再也無法按撩,撤出鏽劍,劈碎窗戶,穿窗躍了出來。

  他雙腳剛落實地,遊目四望,置身處恰在客店側門附近,距離馬房不遠,傅小保也知謹慎,提著鏽劍,緩緩向後院掩近。

  誰知才到客房牆角邊,尚未轉入後院,卻突見一騎駿馬,從馬房中一沖而出,掠過窗前,向店外奔去,他忽被這快馬一驚,仿佛望見馬上坐著一人,伏腰低首,背上斜插著兩柄奇形兵刃,正是那喂過劇毒的「鬼手鋼爪」。江湖中使用這奇形兵刃的,除了蕭林,再無第二人,傅小保不用多作揣測,急忙掄劍撲了過去,喝道:「姓蕭的,不把劍譜留下,你還想走嗎?」

  馬上坐的果是「鬼手」蕭林,原來蕭林被小翠一掌劈落絕壁,身形疾墜,腳下虛空,自忖此番必死無疑,手一松,將那瓶解毒藥品拋掉,閉目等候那粉身碎骨的一刻。萬沒有想到,經過數次空中翻滾,最後竟會「撲通」一聲響,跌進水潭之中,雖說千丈高崖,直跌入水,多少也會受點微傷,但絕處逢生,逃得殘命,倒大出他自己始料所及。

  此刻,他全部意志中只有一個字,那就是「活」,為了活下去,他對身上外傷渾然不覺,拼命泅水,向岸邊遊去。

  蕭林身居東海洛伽島二島主,水中功夫自然不弱,不及一會,被他泅達岸邊,爬上岸來,第一件事,便是急急取出「靈蛇劍譜」來察看,好在劍譜並非普通紙類,乃以極細黃絹製成的,縱經水浸,受損不大。蕭林這才放了心,自己冒萬死,總算把「靈蛇劍譜」奪到手中,比起落崖之辱,也還值得,他不自禁昂首仰望千丈外的崖頂,非但不愁,反倒發出一陣嘿嘿的得意笑聲。

  僥倖脫身,他連夜出山,逃到大橋鎮上洛伽島爪牙開設的「東升客棧」裡,換衣敷傷,取出劍譜來細心烘乾,身在小屋中獨自翻閱,愛不忍釋,尤其自己以生命換得,越發珍視貴重。誰知他也不過才略為安頓下來,原想休養幾日,才動身回東海去的,突然接掌櫃的密報,有兩女一男,牽馬投店的情節。

  他猜測來人,瘦馬顯目,必然是唐百州一夥,但聽來投店的一男二女,又分明只有傅小保和那兩個綠衣絕色女郎,並無唐百州在內,此時他已是驚弓之鳥,無暇多想傅小保何以未死?唐百州何以未到?急忙偷往馬房中察看,可不是小黃馬一點也不假,蕭林心膽已寒,那敢久留,匆匆束紮備馬,悄無聲的溜進馬房,帶馬逃走。

  這時候,他催馬才到店門,耳傍就聽得傅小保喝罵之聲,鏽劍挾著勁風直向馬屁股上剁來,連忙用力一挾馬腹,頭也未回,沖出店外,落荒而去。

  傅小保一劍砍空,待著追到店外,早見蕭林已催馬混入人叢中不見人,他發足趕了幾步,心知無法趕上,便急急折回馬房裡,飛身跨上小黃馬,連小絹小翠也來不及知會,緊跟著也追趕出店。

  兩騎馬一前一後,穿過人群,奔出鎮外,小黃馬腳程迅捷,不消片刻,早巳和蕭林追了個首尾相接。傅小保掄劍喝叫道:「姓蕭的,這一回你再也逃不掉了,還不乖乖交回劍譜,再讓小爺結算結算你毒爪傷人的舊債!」

  鬼手蕭林聞聲回頭,見僅只傅小保一人趕來,不見唐百州和二女,心下倒反而稍定,但他心機素來深沉,暗忖:如果就在官道上動手,只怕那唐百州和二女隨後也到,我雖殺了這小子,自己也脫身不得。當下獰笑數聲,一帶馬首,竟然奔離官道,向東方亂山中馳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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