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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李長壽笑道:「師叔,饒他是銅頭鐵身,這一進了毒蛇窖,那還有他的活路,你老人家不是看中那弓柄鏽劍了嗎?只等他死後,咱們就可以垂手而得了。」

  孫伯仁也笑道:「你這小子樣樣不怎麼樣,就這毒蛇地窖,設計得還算差強人意,今天如不是仗著這地窖,憑他手中那柄鋒利無比的鏽劍,咱們真把他莫可奈何。」

  不一會,霍一鳴也提著劍找了來,問道:「人呢?弄住了嗎?」

  李長壽笑著指指地下,道:「喏,正在下面喂蛇呢!想不到前天迷魂窖提了個賊和尚,今天毒蛇窖又開張大吉,除了這個難纏的對頭。」

  霍一鳴伏身貼在地上,傾聽了許久,說道:「不對,下面怎麼投聽見聲音?難道這小子竟能忍得毒蛇啃咬,不作哀呼?」

  李長壽笑道:「放心,任何人一進咱們這毒蛇窖,哪怕他是大羅神仙,也得叫他脫一層皮,這小子臨墮下去的時候,頭頂『百匯穴』正沖在天花石板上,也許先已昏死了,所以沒有呼叫聲音。」

  孫伯仁道:「為了慎重些,咱們一起去透明孔上看看去。」

  李長壽忙點頭應了,領著二人,轉進右側廂房,從壁間暗道直人地底,七彎八拐,來到一處巨大的鐵壁上,這鐵壁下便是唐百州跌下去的毒蛇窖。

  三人爬上鐵壁,各找了一個銅錢大小的氣孔,先將少許油布點燃,投進窖中,然後伏下身于向窖裡一看。

  這一看,差一些把李長壽和孫伯仁三人驚得從鐵壁上跳了起來,你道如何?原來害中的唐百州的確碰昏了過去,四仰八叉躺在地上,「玄鐵劍」還緊緊拄在手中,而奇怪的是,那千百萬條含有劇毒的毒蛇竟然不但沒有咬他啃他,反倒遠遠的避著他,留出臥身處七八尺一塊空地來,蛇群均擠在四周,沒有一條敢向中間遊近一尺一寸的,這不是天下怪事嗎?成群饑餓得不能再饑餓的毒蛇,竟然不敢咬一個昏去了的人?

  孫伯仁和李長壽目瞪口呆,半句話也說不出。

  霍一鳴道:「怪了,難道這小子連一點人味都沒有?毒蛇都不屑吃他?」

  李長壽盡是搖頭,在他心裡當真是亂糟糟的,找不出任何替目前情形解釋的理由來。

  霍—鳴又道:「必是害裡的毒蛇空放得太久,從未見過人肉,突然跌進這麼一人,反倒嚇壞了,哪肯去吃他!」

  孫伯仁道:「不,我猜這小子身上必定帶有什麼避蛇的藥物,毒蛇嗅著藥昧,便不敢遊近他身邊了。」

  李長壽忙又點了些油布,投進窖中,三人再詳細察看,又像都不對,按理說,這麼大一個人跌進滿是毒蛇的地窖裡,就算蛇不咬他,也不致反而遠遠避著他,即使他身上懷著避蛇的藥物,滿身塗了雄黃,也不能似這樣令群蛇退避三舍,連他周圍丈許都不敢靠近呀?

  這究竟是什麼原因?他們三人實在猜不進。

  李長壽喃喃罵道:「他奶奶的,我就不相信他還是個蛇王,專門降得住毒蛇的?」

  霍—鳴道:「咱們用些雄黃,從四面灑下去,把蛇群向當中趕,看它還靠近不靠近。」

  李長壽點頭稱好,立即去取了幾大包雄黃粉來,好在鐵壁頂全有銅錢大小通氣的圓孔,李長壽和霍一鳴從壁角圓孔中把雄黃灑下去,只見蛇群一陣翻騰糾纏,互相竄扭,有的甚至中了毒藥死去,卻並無一條被逼向唐百州身邊遊近一點兒的。

  霍一鳴大怒,道:「咱們就從這氣孔中灌進油去,然後點火燒他,不信燒他也不死嗎?」

  李長壽便要去取油,孫伯仁卻道:「這辦法雖不錯,只怕燒壞了那一柄好劍,不如放水淹他,雖說慢一些,總能弄死他才罷。」

  霍一鳴和李長壽齊聲稱好,便匆匆出外取水。

  其實,孫伯仁和李長壽倒猜對了一部份,唐百州也可以說帶著避蛇的藥物,也可以說是群蛇之王,群蛇不敢相擾,這話怎麼講呢?皆因唐百州在荒山石洞中得到「劍癡」顧大麻子的劍譜之前,曾力鬥千年巨蟒,喝下了不少蟒血,不知不覺,體內血液中散發著一種異味。這種異味人類不易嗅到,而蛇群卻最易嗅到。試想這種千年靈蟒的血腥味,普通毒蛇嗅著連勁都軟啦!那裡還敢靠近,更不用說敢吃他了,這也是唐百州命不該絕,否則,再有十個唐百州,也不能活著脫身逃得性命。

  要依霍一鳴的主意,或許唐百州逃得蛇群,也逃不過火油焚身的慘運,偏偏孫伯仁貪戀「玄鐵劍」,把火焚改成了水淹,這一來,無形中救了唐百州一條性命。

  唐百州正在昏迷之中,突熊被一種刺冷驚醒過來,睜開暇一看,乖乖,滿地害全是蠕動的蛇群,而且,窖中已積了三寸多深的冷水,地窖上的氣孔還在源源不斷灌水進來。

  他並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自然的癖異味,還當是跌進來不久,蛇群沒有發覺自己,猛的翻身從窖底站起,抬頭見窖外尚在拼命向裡面灌水,隱約聽得李長壽的聲音在麼喝著莊丁快些提水,低頭,卻見滿窖毒蛇全被水淹得亂擠亂竄,無法出窖。他心中冷笑道:「李長壽,你可怨不得我唐百州了。」

  提起「玄鐵劍」來,奮力向鐵壁上一劍刺去,數寸厚的鐵壁應手而透,振腕劃了一個圈,鐵地窖登時開了一個圓口。

  刹時,蛇群順著水勢,從破洞中一湧而出,哪消片刻,四處已全是毒蛇竄動,李長壽一眼望見,叫了一聲:「我的娘!」飛也似進出地下間,反手便將暗門封閉,孫伯仁和霍一鳴跟蹤逃到出口,見李長壽竟然不顧自己兩人,先將出口封閉,孫伯仁登時大怒,奮起神威,一掌將暗門打得粉碎,他們剛出得地下室,腳後已有毒蛇跟到,嚇得孫伯仁和霍一鳴也來不及找李長壽算帳,匆匆奪路飛進狂奔。

  可憐的要算那些提水灌地窖的莊丁了,慘叫聲此起彼落,個個走頭無路,全被毒蛇咬斃在地下間裡,蛇群更從地下游上廳屋,攪得整個莊上天翻地覆,孫伯仁等只得棄了田莊,狼狽逃走。

  唐百州等毒蛇散得差不多了,才敢提劍出來,四下搜尋孫伯仁,哪還有他們的影子,只好悶悶出莊,尋到瘦馬,仍回子午慎來。

  途中碰著趙文襄,便將破莊傷人,孫伯仁逃去等經過向他說一遍,趙文襄聽得眉飛色舞,欣喜若狂,拉著唐百州並肩離了長安,回到子午鎮,將情形告知全鎮百姓,眾百姓真是歡聲雷動,殺雞宰羊,殷勤招待。

  唐百州在子午鎮住過一天,葬了飛龍禪師,替馬兒配了韁繩,仍不用鞍替,又將身上收藏的蟒骨托細心工匠纏製成鞭,另備了一柄普通的青鋼劍掛在腰間,將「玄鐵劍」背在背上,一切備齊,便向趙文襄告辭。

  趙文襄依依不捨地問:「賢弟先準備到那裡去呢?」

  唐百州道:「現有兩件要事,都得料理,此地距巴山最近,何況師兄全家下落,也令人終日掛懷,我想先去巴山刁家堡,探得個確訊,再往滇北玉龍山替飛龍禪師傳訊。」

  趙文襄道:「刁家劍術馳譽武林,不在你師門『靈蛇劍法』之下,你一個人前往,未免令人放心不下,你稍待兩天,等為兄安頓了家眷,陪你走一趟如何?」

  唐百州笑道:「這倒不須要,『金臂人魔』雖然逃去,李長壽在長安的勢力尚在,你留在這兒,怎能輕易離去得的。再說,你多年不問江湖恩怨,也犯不上無緣無故開罪刁家堡,若說我一人太過冒險,刁人傑總不比『金臂人魔』孫伯仁強了多少,何況,我此去探訊,並不一定就非動手不可,你大可放心。」

  趙文襄見無法勸阻,只得道:「你既決心一往,我也不便過份攔阻,此去能在暗中窺探,總是上策,好在你容貌已變,能不動手,最好別露面動手,倘有用得著我這老哥的,隨時歡迎你來知會一聲。」

  唐百州道:「只等我被他們蛇形門拿住要剝皮抽筋的時候,我便知會你來收了我的白骨,留著好做鈕扣。」

  趙文襄正色道:「你總是口沒遮攔胡說一通,真叫人放心不下。」唐百州長揖上馬,笑道:「盡請放心,蛇形門那點藝業,還沒有放在唐某心上。」

  趙文襄皺一皺眉,也不便多言。

  唐百州搶過馬頭,才要離去,就見街上站滿了百姓,為首一個六七十歲老頭兒,雙手捧著一包沉甸甸的東西,上前向唐百州躬身長揖,說道:「子午鎮全鎮百姓,賴大俠才能保全,僻鄉無以為敬,些微一點小意思,為大俠略壯行色,萬請大俠哂納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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