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庸 > 鏽劍瘦馬 | 上頁 下頁 |
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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§第一章 包藏禍心 和暖醉人的南風,吹綠了終南山成頃的林梢,山麓下一望無際的野草,又欣欣然從泥土中鑽出寸許嫩芽,山林間鳥鳴燕語,大地一片蓬勃生機。 萬物都是頑強而堅韌的,跌倒了再爬起來,枯萎了又振奮起新生,畢竟這世界是個值得眷戀的地方,不然,何來那許多生生不息,掙扎著要活下去的生命呢? 這時候,日影西墮,已是一天又盡的黃昏了,許是陽光也依戀著這迷人山色不忍遽去吧,臨去這一刹那,顯得那麼絢麗多彩,燦爛而柔和,一絲絲金黃色彩線,自西向東,穿射過林間參差不齊的空隙,就像在森森的山林裡織了一幅瑰麗的羅網,淡而輕的霧,從草間地上冉冉升起,雖然那麼短暫,但這畫面卻委實太美了。 半山上靠南築著一棟小巧茅屋,斜依著山壁,左右全是翠松,門前有一塊十丈方圓平坦碧綠的草地,地盡臨淵處,種著幾畦青菜,近東不到三丈,傍著一條山間瀝瀝而下的山澗,流水淙淙,襯托著炊煙和夕陽,這份恬靜幽雅的確太值得人羡慕,但是,是誰把一個安詳和諧的家,建築在這終南山荒蕪陰森的絕壁上呢?沒有鄰舍,沒有市集,甚至除一條小小的崎嶇山徑,連略顯寬敞的道路也沒有,山間無常的氣候,林中出沒的野獸,會對他們毫無影響或威脅,不問可知,這茅屋的主人,若非苦行僧侶,就必然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武林健者。 果然,就在日影銜山,黑幕待張之際,陡地由茅屋後山嶺之上,沖天拔起一條灰色人影,疾若星丸飛瀉般,三五個起落,業已滑下峰頭,停身在屋側一塊大石上,這人約有三十五六年紀,唇上蓄著短須,虎背熊腰,身材甚是魁梧,穿一件灰色大袍,兩頰大陽穴高高鼓起,目中神光湛湛,顯見得是一位內家高手。 他緩步走向茅屋,手裡倒提著一柄青鋼劍,才到門前,茅屋木門已經「咿呀」一聲打開,從屋裡走出一位三十左右的美貌少婦。這少婦細瘦條身段,穿一件藍色土布衫裙,雲鬢蓬鬆,面上未施脂粉,但從她白嫩細膩的肌膚,和鳳目蛾眉看來,樸實衣飾,是掩蓋不住她天生麗質的。這時,她腰間系著一條白色圍裙,大約剛從廚下整治菜肴完畢,才跨出屋門,便道:「你回來了,唐叔叔不是說今天到嗎?怎麼這時候還未見來?」 中年漢子把手裡長劍遞給他,笑道:「你快進去換換衣服,將酒菜都搬出來放好,我在嶺上已看見有人覓路上山了,一定是唐師弟到啦!來的是兩個人,一男一女,說不定唐師弟還帶了他新媳婦兒一起來了呢!你這一身裝束,別叫人家姑娘見了笑話。」 少婦展顏一笑,接著欣喜地道:「咦!你不是說,咱們還準備……」 中年漢子沒讓她說完,便揮手示意她別再說下去:「現在別說,等一會見機行事,你快去換衣服要緊。」少婦剛欲轉身,他又突然將她喚住,道:「稍停不管他同來的是誰,千萬做得自然一些,不能讓他起了疑心!」 少婦用一種無奈的哀怨眼光瞥了她丈夫一眼,轉身先進屋裡去了。 中年漢子獨自留在室外,反負雙手,低頭緩緩來回踱著,濃眉緊鎖,仿佛有滿腔嚴重心事,又像是對某一件事,需要極大勇氣以作了斷一般,焦急地,又沉重地一步一步徘徊著,不時停下身來,向山下張望一番。 過不了多久,壁下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,轉眼間,果見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翻上絕壁,停身在屋側五丈外一塊草地上。 中年漢子一見先到的正是個男的,剛衝口叫得一聲:「唐師弟!」忙又把口停住,刹時臉上現出怪異之色。 敢情越嶺而上的這一男一女,並非他所候的人,那男的濃眉虯髯,身軀肥大,穿了一件寬大的黑袍,身插雙鉤,女的年在二十七八,一身大紅緊身衣裝,蛇腰隆胸,妖嬈冶豔,兩肩上各有劍穗飄出,神情詭秘之極。 中年漢子微微一怔,問道:「二位是誰?要找什麼人?」 那一男一女略為調息了一會,四隻眼八面探望一番,虯髯漢子略一抱拳,道:「敢問當家的可就是武林異人心圓大師首座弟子,江湖中盛名遠播的終南劍梁承彥梁兄嗎?」 中年漢子詫道:「在下正是梁承彥,二位何人,怎的知道賤名?」 虯髯漢子嘿嘿一陣冷笑道:「在下兄妹世居巴山刁家寨,不才刁天義,舍妹刁淑嫻江湖中小小還有一點薄名,不知梁當家的可曾有個耳聞?」 中年漢子恍然大悟,笑道:「啊!我當是誰?敢情貴客臨門,真是怠慢得很,二位巴山雙毒名聞江湖,梁某人正恨無緣一會,今天是什麼風,把賢兄妹鶴駕吹到終南山荒嶺來了?」 刁淑嫻在旁邊妖嬈一笑,兩手向柳腰上一叉,說道:「梁當家的,真人面前不說假話,我們兄妹與閣下素無過節,今天專程造訪,是要麻煩粱當家的,借一樣東西用用。」 梁承彥略為一怔,笑道:「姑娘要借什麼物件?盡請明言,就憑姑娘這般天仙玉貌,不要說使用的物件,便是梁某人頸上人頭,刁姑娘只要瞧著心愛,也只管拿去玩玩。」 刁淑嫻粉面上微微一紅,接著又吃吃笑了起來,道:「粱當家的嘴真甜,可惜你年紀太大了……」 在她身邊的刁天義見梁承彥吃妹妹的豆腐,心中勃然大怒,道:「梁兄武林聖手,口齒還須放清楚些,我兄妹今天冒昧造訪,實不相瞞,還要會一會梁當家的令師弟唐百州唐大俠,不知他可在終南山沒有?」 梁承彥依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兒,道:「原來二位還不單是來找我的?那倒真出乎梁某意外,但不知二位找梁某師弟有什麼貴幹?要借他什麼東西?」 刁天義道:「實不相滿,在下兄妹久聞心圓大,臨逝之時,曾留下一部劍譜,那劍譜分為上下二冊,分存在梁當家和令師弟唐大俠手中,愚兄妹不才,久思向粱當家二位求借劍譜一觀,只為唐大俠行蹤飄忽,難以尋覓,聞得今日乃二位五年一度晤面之期,是以特地趕來,求借劍譜一觀,唐大俠既然還沒有到,就請粱當家的,將上半部靈蛇劍譜相借一觀,當即奉還。」 梁承彥尚未答話,那少婦在屋內聽得人聲,也趕出屋來,身上還剛換了一套較新衫裙,匆匆出來,一見刁氏兄妹,彼此不識,少不得一愣,刁淑嫻已經笑著向她一福,盈盈道:「這位想必就是梁大嫂吧!小妹這裡有禮!」 梁承彥的妻子李氏並不會武,突見刁淑嫻施禮,也不由自主還了一禮,問道:「二位要找什麼人呢?咱們似乎並未見過?」 梁承彥忙用眼色制止她,沉聲說道:「你不知道別在這裡亂說,刁氏兄妹乃當世高手,別替我得罪了貴客,還不快去準備招待!」 李氏會意,轉身向茅屋退去,誰知刁淑嫻香肩一晃,早已欺身而進,左掌平封,防著梁承彥發難,右手疾撲,便來扣拿李氏肘間穴道,口裡卻說:「大嫂不用費心,我們姊妹也談談。」 梁承彥陡見刁淑嫻搶到,心知不動手是不行了,腳下猛往裡橫移半步,也翻左掌向刁淑嫻「魚際穴」便扣,笑道:「刁姑娘,她一個凡俗婦道,值不得姑娘抬愛。」 這兩下裡發動幾乎都同一時間,刁淑嫻右手剛要搭上李氏肘間「曲池穴」,梁承彥也將要扣上她的「魚際穴」,但刁淑嫻卻不比李氏,左掌疾轉,反切梁承彥脈門,同時右手原式不變,閃電般已經扣住李氏的「曲池」大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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