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庸 > 血嫁 | 上頁 下頁
一八


  羅天保道:「她不會起疑的,我會告訴她,因為你自忖不是徐謙的敵手,事先在外衣中暗穿了鐵皮背心,或者我索性就說你用雁翅鐺護身,先毀了徐謙的右掌,再下手殺害他……反正,紅玉知道你是我的親信,我當然絕不會憑空誣賴你是兇手。」

  宮天林情知難免,厲聲道:「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,徐紅玉要活口,我會當面揭穿你的謊話。」

  羅天保搖頭笑道:「你沒有那種機會了,我只須說你企圖反抗,被我失手擊斃,就死無對證了。」

  宮天林怒叱道:「羅天保,你為了一個女人.不惜殘殺助手,你這是自斷臂膀,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!」

  羅天保大笑道:「不錯,不錯,我必定有一天會遭報應,但是,在遭報之前,我已經身為武林第一大豪,擁著武林第一美女,擺足了威風,享足了豔福,人生尚有何憾?」

  笑聲中,駢指疾出,向宮天林胸前死穴戳去。

  突然,勁風拂面,燈光一閃而滅。

  羅天保立生警覺,急忙變指為爪,飛快向宮天林跪地處抓去。

  同時,一聲大喝,離椅躍起。

  那一抓,竟然落空,黑暗中似覺宮天林的身子被什麼東西扯著,向廳外如飛滑去。

  蜘蛛翁!

  這念頭在羅天保腦中一掠而過,怒火隨生,人似箭矢般疾射了出去,半途探手入懷,已撤出了「百摺如意軟刀」,刀光閃處,直透宮天林的胸腹。

  一聲淒厲的慘呼,宮天林身子突然離地飛起,又重重墜落在廳前右階上。

  羅天保毫末停頓,抽刀、縱身,越過石階,落在大廳門外。

  人剛落地,全風入耳,厚背砍山刀攔腰掃到。

  就在同一刹那,戒刀、鐵傘、打狗棒、鐵骨扇也像雨點般朝羅天保身上攻來。

  羅天保猛然一抖軟刀,格開了戒刀和打狗棒,左掌劈出,震開了鐵傘,右腿飛起踢飛了鐵骨扇……

  四種兵器都被震開,那厚背砍山刀卻結結實實砍在他的腰際。

  「呼」然一聲,如擊敗革,羅天保竟然毫無損傷。

  不知是誰失聲驚呼道:「鐵皮神功!」

  這聲驚呼,恍如靜夜中爆起一聲巨雷,五六條人影同時破空飛起,紛紛四散投入夜幕內。

  附近的暗樁伏哨聞聲趕到,一見竟是新郎倌,都吃了一驚,急道:「有刺客,快追……」

  羅天保揮手道:「不必追了,燃火!」

  火光燃起,大家這才發現總管宮天林死在地上,胸口汩汩流著血,瞪著一對死魚眼睛,好像對自己的被殺,感到萬分憤怒和不甘。

  羅天保走過去,手起刀落,將宮天林的頭割了下來。

  堡丁們簡直嚇呆了,大家原以為總管是死在刺客手中,卻不料是被堡主殺死的。

  羅天保深吸了一口氣,吩咐道:「宮總管通敵謀叛,已被處決,屍首拖下去火化,你們要小心守衛,再有疏忽者立斬!」

  堡丁們齊聲應諾,目送羅天保提著人頭向新房去了,大家心裡在都不免懷疑——

  宮總管謀叛八成跟新娘子有關,或許這次迎親途中,曾有什麼非禮的舉動,被新娘子告了枕頭狀吧?

  人頭放在託盤中。

  託盤供在靈位前。

  新郎倌和新娘子,分站在靈位左右。

  這兒是洞房,也是靈堂,紅幃與白幛並列,喜字與素燭交映。

  這情景,倒是世間罕見。

  羅天保想必已將宮天林的罪狀說明過了。

  徐紅玉的臉色,卻有些半信半疑。

  她木然站在靈位前,瞬也不瞬望著託盤中那顆人頭,很久,沒有說一句話。

  羅天保有些耐不住了,陪笑道:「娘子,父仇已報,你應該高興才是啊,快些祭奠了令尊,咱們也好休息了。」

  徐紅玉木然點了點頭,道:「好吧,請先回避一下,我好拜祭。」

  羅天保笑道:「我和娘子已是夫妻,也算半子,理當陪娘子同祭岳父……」

  「不行!」

  徐紅玉低喝了一聲,又像忽然想到什麼,臉上綻現出一抹十分勉強的苦笑,柔和地道:「不是我不讓你同祭,而是不願你為我也沾染上黴氣,無論如何,今天總是你大喜的日子。」

  羅天保忙道:「這沒有關係,夫妻嘛,就得要共苦樂、同悲喜。」

  徐紅玉搖搖頭,道:「話不是這麼說,承你仗義踐約,不顧私誼,力誅元兇,我已經非常感激,你且休息片刻,待我拜祭過後,也就該我履踐承諾了。」

  羅天保聽得心裡直癢癢,但他仍然沒有失去警惕,望望徐紅玉迄今還握在手裡的那柄毒劍,笑道:「娘子,既然你只是拜祭父靈,那柄劍,似乎已用不著了吧?」

  徐紅玉輕哦道:「你是說這柄劍?」

  羅天保陪笑道:「是的,那劍上淬過毒,我怕娘子萬一不小心失了手……」

  「不會的。」

  徐紅玉微一笑,道:「父仇已報,我才捨不得死哩,你放心吧。」

  說著,果然將短劍放在供案桌上。

  她願意放下毒劍,就表示對羅天保的說法已經完全接受,而且,也準備承受委身下嫁的事實,不再存拼命偕亡的心了。

  羅天保高興得幾乎想放聲大笑,為了順從心上人,忙道:「我這就去屋外等侯,希望娘子節哀,別傷了身子。」

  他不僅退出屋外,而且帶上了房門,好像是為了不讓徐紅玉受到打擾,其實是為了便於偷窺。

  徐紅玉似乎毫未注意這些,輕輕屈膝在靈位前跪了下來,刹時間,熱淚滾滾而落……

  「奇怪,難道紅玉真相信宮天林是兇手?」

  是醉丐的聲音,低啞而急促,來自新房院牆外那棵茂密的大樹上。

  樹在牆外,卻稍稍高出院牆數尺,隱身枝葉中,可以遠遠望見新房房門,但由牆至房門,其間仍有十餘丈距離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