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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〇


  孫掌櫃額聲道:「適接急報,饒州分壇被挑;代壇主大顯頭陀戰死,分壇弟子傷亡慘重,已經全部潰散了……」

  紅面老人微微一震,驚道:「消息從何而來?」

  孫掌櫃道:「密件剛由饒州送到;但那送信弟子也身受重傷,一到就斷了氣。」

  紅面老人駭然又問:「可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?」

  孫掌櫃雙手奉上密函,道:「請老護法過目。」紅面老人接過密函,展視之下,驚容便盛,詫異地道:「竟會是黑白雙妖夫婦?他們居然正面與本教為敵?這倒是耐人玩味的怪事。」語聲微頓,將密函仍舊遞還給孫掌櫃,道:「速報總教。這件事不需咱們出面,老菩薩自有定奪。」

  孫掌櫃恭應一聲,正待轉身,紅面老人忽又沉聲問道:「九江方面可有消息?」孫掌櫃答道:「還沒有,可能那勝江的小輩並不如咱們想像的有膽量……」

  紅面老人微笑搖頭道:「你休要低估了他,除非他不知小燕兒被擒的消息,否則,准會趕來天湖。老菩薩料事如神,若無絕對把握,自會要老夫坐鎮此地廠

  孫掌櫃道:「天湖宛如銅牆鐵壁;他縱有入險之心,難尋人險之路。或許他有些自知,就不來了。」

  紅面老人曬道:「果真如此,江濤也就不成其為江濤了。這小輩志高氣傲,心雄萬夫!在他心中,是沒有一個『難』字的。」

  孫掌櫃又道:「屬下人教未久,對那江濤所知甚少;不過,屬下總以為對付一個區區小輩,實在犯不上這樣大舉行動。就算他要來,難道還能逃過本教各地分壇耳目?又何須由總教條派高手,把守水陸要道,更勞動老護法親自坐鎮指揮……」

  紅面老人沒等他說完,淡然一笑,截口道:「你沒跟那小輩碰過面,難怪你不信。早晚如有機會,當可讓你親自體驗一番。你只記住,各處探馬一有消息,務必速告老夫,旁的就不用多管了。」

  孫掌櫃不便再說,答應了一聲,退出西院廂房,自往前廳而來。他取出密件革囊,選了個得力「夥計」密語囑咐立即上路,又處理了幾件瑣務。時已申正,廚下備妥晚餐送到前廳,另有特為紅面老人準備的食盒。孫掌櫃正待親送食盒到西院去,突然履聲紛遝,店外走進來一群人。

  那群人共計四男一女,走在最前面的,是個遊灑俊逸的少年書生,最後是個獨腿老人,脅下拄著一支木拐。其餘一位黑衣少女和兩名粗壯少年,個個面目陌生,不知是何來歷。

  「梅記老店」突來這許多「外客」,確是絕無僅有的事;難怪夥計們面面相覷,一時都忘了自己「身份」,竟無人上前招呼。

  那為首的少年書生狀頗隨和,劍眉微揚,笑盈盈先開了口,問道:「這兒開的是客店麼?」一句話,把眾夥計從怔忡中喚醒。孫掌櫃剛跨出櫃檯的一條腿,連忙縮了回來,飛快朝夥計們遞了個眼色。其中一名夥計比較伶俐,趕緊迎上前去,陪笑道:「是的,公子,小號開的是客店,兼賣酒食……」

  少年書生微微一笑,道:「這就不錯了,咱們是來投店的,可還有清靜上房?」

  那夥計偷偷望了孫掌櫃一眼,點頭道:「有有!公子爺請隨小的來。」一面說著,一面暗向眾夥計努努嘴,搶前帶路,朝東院裡肅客。誰知少年書生卻緩步走向西院,口裡哺哺道:「記得上次來,是住的西院;那兒離街遠些,比較幽靜。」

  夥計一怔,忙道:「小號東西兩院,都一樣幽靜……」

  少年書生笑道:「不!舊地重臨,情趣迥異。這一次,咱們還是住西院吧!」

  夥計礙于西院中住著紅面老人,不禁有些為難;正無以設詞,孫掌櫃卻親自趕了過來,沉聲叱麥道:「客人願意住什麼地方,就該照客人意思辦。你是怎麼搞的?生意越做越回去了?還不退下去!」叱退了夥計,轉身肅容,笑道:「公子爺記性好,西院離街較遠,的確要幽靜些。小老兒替公子爺帶路,請!」

  少年書生含笑頷首,緩步而入,問道:「老丈貴姓?是這兒的——」

  孫掌櫃忙道:「小老兒姓孫,現為小號掌櫃。」

  少年書生道:「哦!原來是孫掌櫃,久仰了。」

  孫掌櫃趁機道:「不敢當。聽公子爺口氣,從前曾蒞臨過小號?」

  少年書生道:「不錯,兩年前,在下曾路過潛山,在貴店住過一宿。」

  孫掌櫃微現驚容,笑道:「這麼說,是老主顧。全仗公子爺關照!」

  少年書生點點頭,道:「兩年前,這兒掌櫃好像不是孫老丈?」

  孫掌櫃道:「小老兒受聘還不到一年。」

  少年書生道:「原來如此,難怪店名『梅記』,掌櫃卻姓孫。」

  孫掌櫃道:「店主本來姓梅,年前才轉賣給敝東家,小老兒只是受敝東家之聘,掌理店務。」話鋒一轉,含笑道:「還沒請教公子爺高姓?」

  少年書生微笑道:「我姓江,名叫江濤。」

  孫掌櫃駭然一驚,失聲道:「原來是……江公子……」

  江濤笑道:「怎麼?孫掌櫃覺得很意外?」

  孫掌櫃連忙掩飾道:「不不不!小老兒只是覺得太巧。聽說武林道中,新近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少年英俠,年紀甚輕,已為一派掌門。那位英雄也姓江,名字也跟公子一樣,這可不是太巧了嗎?」

  江濤淡然一笑,道:「掌櫃不是武林中人,卻對武林之事知道得很多。」

  孫掌櫃忙道:「吃的這行送往迎來的飯,耳聞目睹,總是免不了的……」說著話,已走到紅面老人所住廂房門外。江濤忽然止步,目注房門,似有所見。孫掌櫃急忙笑道:「這間廂房已有客人,公子爺請往上房。」

  江濤沒有開口,只微微一笑;昂然穿過天井,進入院中上房。一行男女老少五個人,住了上房一楹四間。除穆忠父子同住一間外,其餘大牛和青兒各占一房;穆忠等自從入店,始終未發一語。

  孫掌櫃張羅茶水、安排晚餐,直到一切舒齊,這才告退欲去。江濤忽然喚住問道:「掌櫃的,廂房中那位客人,可是姓屠?」孫掌櫃神色立變,支吾道:「這……小老兒卻不太清楚,須得回櫃上去查一查才知道……」

  江濤笑道:「不用查了,煩你去他房裡轉告一聲,就說我特地致意道謝。承他派人遠趕九江迎接,盛情敬領。彼此立場不同,我也不怪他;只希望他從現在起,在店裡委屈幾天,未得我同意,最好不要擅自離開那間廂房。」

  孫掌櫃聽得張口結舌,冷汗遍體;只得唯唯應諾,忙不迭抽身退了出來。他顧不得暴露痕跡,飛步直入廂房,一疊聲道:「屠老護法,糟了!糟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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