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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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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盜書失算 第二天午後,千面神丐搬出一副藥囊,又從懷中取出那兩副薄膜制的面具,開始忙碌起來。那兩副薄膜面具製作異常精巧,膜色與人體膚色極其相似;左右各有兩個小孔,備作張掛之用。膜面上塗以易容油膏,可以變幻成各種不同形貌的臉譜;如非特別「行家」,絕難辨識真偽。 千面神丐先將其中一副「五槐莊主陳鵬」的面具用藥水洗淨;然後施展其「千面幻形」的玄奇手法,仔細再塗抹上易容油膏。不到頓飯光景,面具上的臉型眉目,竟變得跟江濤一模一樣了。 江濤駭然問道:「老前輩莫非想化裝成晚輩模樣,冒險混進天心宮去?」 千面神丐笑道:「只要能把劍譜弄到手,叫我老人家扮女人也幹!」 江濤急道:「這太危險了,萬一敗露,何異自速其死……」 千面神丐卻似胸有成竹,冷冷道:「放一百二十個心!老要飯的『千面』之名得來不易,數十年來,還沒有砸過招牌。你聽我的安排,絕出不了差錯!」 江濤心裡暗急,但卻無法勸阻。千面神丐十分固執,面具準備妥善,又找出一頁羊皮紙,逼著江濤用梵文偽造假劍譜,看樣子是非去試試不可了。 江濤無奈,執筆沉吟,不知該寫些什麼才好?老叫花曬笑道:「這還不容易?把罵人的話多寫一些,罵得越痛快越好!最後不妨落注老要飯的名號,就算我送給天心教開壇創教的賀文吧!」 劍譜一寫畢,千面神丐又放在燈火上烘烤。烤完淋些水,淋濕了再烤幹。反復幾遍,直到江濤也認為跟昨天見過的劍譜同樣陳舊了,這才喜孜孜貼身藏起。 整整一下午,全在忙著準備工作。吃過晚飯,老叫化又開始替江濤細心化裝,將他改扮成「江富」模樣,自己卻扮成江濤。兩人身份互換,居然維妙維肖。 一切妥善,老叫化搬了一張椅子,向廳中一坐,專等燕玲派車來接。可憐江濤苦在心裡,既無法勸阻,又想不出第二條可行之計;只得把「天心宮」中規矩情勢,—一解說,希望老叫化不致臨時失措,露了馬腳。 西刻剛半,聽泉居外果然傳來轔轔車聲。不施題間,花徑中響起小英小鳳的笑語。 江濤心頭狂跳,輕輕又叮囑道:「老前輩,千萬謹慎,見機而為…」 千面神丐得意地笑道:「放心!老要飯的闖龍潭、人虎穴,不知見過多少大場面;小小一座天心宮算得了什麼!」 小英、小風剛進木屋,千面神丐已經沉不往氣,從椅上跳了起來,迎著笑道:「你們這時才來?老要飯的已經等了許久啦……」 二女猛卻步,彼此張顧,愕道:「老要飯的?誰是老要飯的?」 江濤急出一身冷汗,連忙啞聲笑接道:「公子是說老漢的『叫化雞』味道不錯,簡直就跟要飯叫化子做的一樣。姑娘們昨天不是說也想嘗嘗嗎?老漢正等著問一聲,要不要再替姑娘們準備幾隻?」 小鳳釋然一笑,道:「好呀!你就多弄幾隻,咱們姑娘也頂喜歡吃雞哩!」 小英卻尖酸地道:「鳳丫頭也真傻,有好吃好玩的,人家自己不會去?還用得著咱們在岸上瞎操什麼心?」江濤自然聽得懂她這是指昨天遊湖的事,笑笑不便接口。 小英撇撇嘴,斜視千面神丐又道:「可也怪!笑嘻嘻的去,誰料到竟鎖著眉頭回來,唉聲歎氣一整夜。今兒起來,眼眶還紅紅的,八成是嘔了氣吧!公子,你說說看,究竟為了什麼?」 千面神丐那兒答得上來,揮手道:「誰知道為什麼?時間不早,咱們該走了!」一面說著,一面舉步先行。 小英碰了一鼻子灰,氣得哼了一聲,一扭腰肢,蹭蹭蹭也出了木屋。 片刻之後,車聲漸漸遠去。空蕩蕩的「聽泉居」中,只剩下江濤一人。木屋縫隙中透進來陣陣冷風,使他從心底冒出一縷寒意……千面神丐太自負了,易容術雖可改變一個人的容貌,口音也可模仿;但天生的性格卻是勉強不來的。此去萬一識破,那後果才真是不堪想像! 他獨自在空屋裡腳踢、徘徊……一顆心,就像拉緊了的弓弦,隨時都可能一崩而斷。腦中閃現的,盡是天心宮層層警衛,陰森的後宮,精明的教主,還有那神秘莫測的「老菩薩」和兩名冷酷可怖的高明護法…… 夜涼透衣,江濤卻汗水通體。他一忽兒繞室碟踱,一忽兒又奔到園中去凝視傾聽。遠處劍樓傳來的更鼓聲,一下下直如敲在他的心上。 時間在焦急中緩緩流過,好不容易熬了一個半時辰。江濤剛松了一口氣,摹地裡,一陣急迫的馬蹄之聲撕破寒寂,由遠而近。江濤心中大震,猜想一定是事情敗露了。「葉」地一口吹滅燈火,匆匆結束了一下,閃身掩到門後,深吸一口真氣,將無堅不摧的「赤陽指力」提聚到十二成——他不甘心被擒,萬不得已時,只好冒死一拼了。 頃刻間,紛亂的腳步聲已越過院落。有人急急拍門叫道:「江富!快開門!快開門……」 江濤聽出竟是燕玲的口音,越發心慌。他固然不惜背水一戰,但來的是燕玲,卻叫他有點為難。倉卒無計,只得應道:「是那一位?這樣夜深了,有什麼事嗎?」 門外燕玲的聲音焦急答道:「快開門呀!江富,公子病了,咱們是送他回來休息的。」 病了?千面神丐居然生了病?江濤一陣迷惑,連忙點亮油燈,啟開了大門。門開處,不覺一怔。只見燕玲和小英、小鳳滿臉愁容,兩名錦衣護衛左右挽扶著那位冒牌「江公子」;另外兩名護衛高舉「孔明燈」,大群人簇擁進了木屋。再看千面神丐,卻緊緊閉著眼睛,兩手捧著肚子,口裡呻吟不絕。 江濤正感驚愕,千面神丐一隻右眼突然睜開,向他連眨,哺哺道:「不要緊的,你們扶我到床上去,躺一會就會好,哎喲!肚子疼得好厲害,哎喲!」 燕玲急忙指示兩名錦衣護衛道:「聽見了嗎?快扶江公子到臥室去,仔細點,別碰著他的肚子。」 錦衣衛小心翼翼扶著老叫化進了臥室,輕輕將他安頓在床上。江濤一直緊隨在後,這時順手掀過被褥,連頭帶臉把他一齊掩住,然後向身後燕玲道:「咱們公子從小就有肚子疼的老毛病,出一身汗就沒事了。只是好端端的,怎會突然發了病?」 燕玲歎了一口氣,訕訕說道:「唉!說來都怪我不好……准是昨天在湖裡浸了水,先受了寒,剛才我又逼他太緊,他一急之下,就嚷著肚子疼……」 江濤如墜五里霧中,又不便再問,唯唯喏喏道:「更深夜靜,虧得姑娘親自送咱們公子回來,老漢去燒壺茶給各位解寒。」 燕玲攔住道:「不用了,咱們就要走的。」說著,走出房門,向江濤招招手,低聲道:「江富,你過來一下,我有話要告訴你。」 江濤依言跟至外廳,燕玲又摒退四名錦衣護衛,這才幽幽說道:「我知道,你家公子一定還在生我的氣,所以我不在這兒惹他心煩了。等他病好時,你要多勸勸他,叫他別把今天的話放在心上……唉!真沒想到他竟是個死心眼兒! 江濤雖然一時聽得糊裡糊塗,也只好點頭:「姑娘放心,老漢會記住勸解公子的。」 燕玲輕歎一聲,又道:「剛才教主已經賜過藥,他身體不好,譯書的事可以從緩。明天我就叫丫頭搬過來,需要什麼東西,有她在這兒也比較方便。」 江濤忙道:「這個盡可不必,老漢自會侍候公子。」 燕玲笑了笑,未置可否,道:「別忘了剛才關照你的話,我明天再來看他。」說完,又情不自禁推開房門,癡癡望了一會,才領著小英、小鳳帳們而去。 江濤躬身相送,直到車馬火光去遠,才急急掩門奔回臥房。千面神丐早已「病」容全消,坐在床上發愣。江濤抱怨道:「您老人家怎麼忽然裝起病來?晚輩只當出了意外,險些冒失出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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