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庸 > 天龍卷 | 上頁 下頁


  華服少年雖然出招得手,那一掌卻顯然並未能傷著虯髯大漢。這時赤手空拳,進退無路,頓時流露出怯意;一雙明澈秀麗的眸子,左顧右盼,不知該怎麼辦才好。

  江濤見他跟自己年紀相仿,唇紅齒白,一派純真;雖會幾招武功,大約並不高明,不期生出同情之心。但想想自己也只對武功略知皮毛,如果貿然出手,未必便敵得過那兩名兵刃在手的天心教武士……正拿不定主意,猛聽虯髯大漢一聲暴喝,寒光疾閃,已由少年身後攻出一劍。

  華服少年身軀又是一旋,堪堪避開;白臉刀疤漢子卻悶聲不響,劍鋒一圈一展,狠狠向他腦後揮到。那華服少年前後受敵,登時著慌。應變稍遲,躲過了要害,頭上一支束髮玉暨卻被劍尖掃斷,亂髮披落。這一來,更加心謊,連連遭遇險招,逼得狼狽不堪。

  江濤看得熱血沸騰,幾次提聚「赤陽指」可以攻敵制勝外,其餘「九轉迷蹤步」和「十二擒龍手」都屬於防身之技;而師父又嚴命非至生死關頭,不能擅用「赤陽指」,是以儘管心裡焦急,卻想不出解圍之法。

  在光天化日之下,那兩名天心教武士對街上行人毫不在意,雙劍翻飛,著著進逼,直將華服少年圈在一片白茫茫劍影中。那華服少年全仗身法閃避,實際已經失去了還手之力。

  漸漸,江濤才看出他那「臨危一旋身」,竟是一種跟「九轉迷蹤步」類似的步法。華服少年武功平平,但這項身法卻十分奧妙——可惜他使用起來,似乎並不熟練;而且反復使用同一步法,好像只會這一種變化,所以不能盡情發揮。饒是如此,已經不止一次在危機一發之際,助他掙脫了險境。

  白臉刀疤漢子精目直轉,突然沉聲道:「小輩身法有些古怪。老李,咱們把他逼到屋角去,再下手捉活的。」

  這主意果然狠毒有效,華服少年退人屋角,也就等於失去了迴旋閃避的餘地;身形一滯,勉強又支撐三五招,左腿上已被掃中一劍。華服少年一聲痛哼,翻身倒地。白臉刀疤漢子揉身上前,劍柄疾落,重重敲在他「肩井」穴上。虯髯大漢探手抓住少年衣領,「嘶」地一聲脆響,錦衣立被撕裂,背後果然有條斜斜的疤痕。

  白臉漢子臉泛喜色,說道:「老李,仔細看住他,我這就去飛報莊主!」說著,轉身便走。

  虯髯大漢急道:「慢著!依我看,還是你守住他,由我去報訊較好。」

  白臉漢子笑道:「咱們自己弟兄,誰去都是一樣,反正功勞是咱們兩個人的。」

  虯髯大漢臉上一紅,訕訕笑道:「好吧,既然如此,你快去快回!」

  江濤心中暗道:『這倒是個好機會,假如只有那虯髯大漢一人,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……』誰知心念未已,突然一陣急劇馬蹄聲由遠而近。那白臉漢子剛出店門,一抬頭,「咦」了一聲,道:「奇怪!莊主已經親自趕到了……」』

  江濤駭然一驚,循聲望去;只見五騎快馬擁著一輛馬車,風馳電奔逞向鴻興客棧而來。馬上四名黑衣壯漢,勁裝佩劍,全和李、陸二人一樣袖口閃露一條窄窄銀線。另外一匹雪白健馬,坐著一個青袍老人;長髯飄胸,面如重棗,神態異常威猛。在他頸項下,系著一條極顯目的藍色綢巾。

  五騎一車來到店前一齊勒韁頓住;虯髯大漢和白臉刀疤漢子急急迎上來,向那青袍老人抱拳躬身,說道:「屬下李元章。陸嗚參見莊主!」

  青袍老人微微一怔,訝問道:「你們兩人不是奉命查緝要犯的嗎?怎麼也在此地?」

  李、陸二人也是一陣訝詫,互望一眼。那名叫陸鳴的白臉刀疤漢子連忙答道:「屬下正是奉命查緝要犯,而且已在鴻興客棧擒獲要犯。正要飛報莊主,想不到莊主倒親自駕臨了。」

  青袍老人拈須點點頭,笑道:「這倒巧得很!人在哪兒?」

  虯髯大漢李元章急將華服少年提了過來,推至馬前,陸鳴趕緊上前接過馬經。

  青袍老人飄身落馬,閃著一雙炯炯逼人的精目,向那少年打量了一遍,眉峰微皺,冷冷道:「替他解開穴道。」

  「是!」陸鳴搶著應喏。舉手拍開少年穴道,自己卻按劍立在青袍老人身側,餡媚之態,溢於眉宇。其餘四名銀線武士,也都一齊飛身下馬,分站四方,遙作戒備。

  華服少年穴道一解,立即抗聲怒叫道:「你們這般強盜,我跟你們素未謀面,憑什麼竟誣我是要犯?光天化日,逞強傷人,你們眼裡還有王法沒有?」

  青袍老人臉上毫無表情,冷冷問道:「你今年幾歲了?」

  華服少年頓了頓,道:「十八歲。」

  青袍老人揮揮手,道:「轉過身來,讓老夫看看你的背。」

  華服少年抗聲道:「為什麼?你們憑什麼定要查看……」

  青袍老人目光一聚,厲聲叱道:「還不轉過身來?」

  陸鳴和李元章一齊動手,抓住少年雙臂,一個旋身,轉了過來,李元章並且一把撩起少年破裂的錦衣。青袍老人目注少年背上疤痕,臉色頓現凝重;兩道眉頭一連皺了幾皺,探手從貼身衣袋內,取出一張薄薄的黃色紙頁。展開對照半晌,突然「唰」地收起紙頁,冷笑兩聲,說道:「放了他!」

  陸鳴和李元章同時鬆手,詫異地問:「莊主,難道說……」

  青袍老人板著瞼道:「總壇欲查緝的要犯,背上疤痕乃是刀傷,長約五寸,而且是由肩而下。這少年背上既非刀傷,長度也不符;疤痕又在近腰處,顯見不是總壇查緝之人。」

  陸鳴張口結舌,面色一片灰白,李元章卻道:「但是,這小輩是個——」

  青施老人臉一沉,冷哼道:「還但是什麼?查緝要犯是總教密令,像你們這般搪塞上命,只要身上有疤的人就捉,哼!」語聲微頓,眼角一掃那名叫陸鳴的白臉刀疤漢子,又尖酸地接道:「索性連陸鳴自己也可以抵數交差了不更省事嗎?」

  「這——」陸鳴情不自禁舉手摸摸自己眉尾上的刀疤,慌忙躬身陪笑道:「屬下該死,屬下實在太魯莽了,求莊主寬限……

  」青袍老人頭一昂,只作未見,負手緩步直人店門。

  江濤已在紛亂之際退人客棧內。此時暗暗反手一摸自己背後,不覺冷汗遍體,駭然忖道:「難怪師父一再叮囑我不能讓人見到背上這條疤痕,而且又告誡必須浮報年齡,原來竟有這些牽連!可是,我跟天心教有何關係?他們為什麼要傳今天下苦苦查緝一個背有刀疤的十八歲少年?那人真的就是我嗎?」

  他心念飛轉,五年來許許多多往事,都在刹那間湧上心頭——關於師父的古怪行徑,令人不解的叮嚀,現在看起來,好像都不是無因而發,竟然件件含有深意,不過,師父從來沒有對自己提起「天心教」,這又是什麼緣故呢?

  青袍老人緩步經過江濤面前,目光冷電般一轉,突然站住,沉聲問道:「少年人,你是誰?」江濤正被一片疑雲所困,竟愣愣地沒有回答。

  四名黑衣銀線武士齊聲叱道:「喂!咱們莊主在問你話

  江濤摹地一驚,才從借懂中清醒過來;忙道:「在下姓江,名叫江濤。」

  青袍老人突然面泛喜色,道:「啊!原來你就是江公子……

  」冷傲之態立斂,含笑又問道:「聽說江公子精諸梵文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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