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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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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屋中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衝動,拉著屋門奔了出去,利用積雪和松林掩護,慢慢繞向老人左側。 距離越近,老人的面貌已清晰可見,花白的頭髮在寒風中飛舞,眉際、鬢旁沾滿雪花,那張蠟黃色的臉,在雪光照映下,流露著疲憊、虛弱、企盼、求助的神色。 他身上的衣衫已有多處破裂,左腿紮著布條雪地上,留著一灘灘鮮紅的血跡…… 啊! 難怪他身體搖搖欲倒,原來受了傷。 女孩子大多心軟,目睹一個可憐的老人,身負重傷積雪盈尺的荒山絕嶺上掙扎、呼救,誰能袖手不理。 那少女想奔過去,又停住。 腦海裡忽然憶起師父的訓誨—— 臭男人都不是好東西,都該殺! 老人也是男人,自然也不是好東西救他。 偏偏讓自己看見這可憐的景象,自己怎能見死不救?一邊是師父的訓誨,一邊是本能的同情心,兩種意念在她內心衝激,使她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…… 正在這個時候,老人突然撲跌在雪堆裡來。 少女一驚,不由自主從松林中奔了出去。 那老人就像一截枯萎的樹木,僵臥在雪地裡動。 少女用腳踢踢他,不見反應然毫無動靜。 莫非真的已經死了?再蹲下來用手推推他,少女輕輕翻轉他的身子,只見那老人緊咬著牙齒,臉和唇都已凍成紫黑色,雖然尚未斷氣,人已奄奄一息,昏厥不人畢竟是人,不是禽獸。憐憫之心,人皆有之。即使躺著的是一隻垂死的野兔子,人也不會見死不救。少女不再遲疑,俯身將老人抱起,急急奔回木屋。 木屋中亮起了燈,也升了火。 火的沮履,使「凍僵」的金克用從昏迷中悠悠「醒」 他揉揉眼睛,就發現那少女站在身邊,正用冷峻的目光注視著他。 金克用故作驚訝的樣子吟著倒下去。 「你要幹什麼?」 少女邊向火爐中加柴,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金克用的臉,從她站立的位置,森冷的語氣和炯炯眼神,不難看出她隨時在戒備著。 金克用惶然四顧道:「請問姑娘,這是什麼地方?我怎麼會在這裡? 少女冷冷道:「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,怎會找到這裡來?」 金克用道:「我……我一定是迷路了,我在亂山中已經走了兩天,不見人煙,後來…… 後來我發現霄地上有一行腳印,就跟著腳印找到山頂,可是……我流血太多,又累又餓,實在支撐不下去……」 少女輕峨一聲,眼中敵童略減,接道:「是我接你到屋於裡來的,我看見你身上有傷,昏倒在雪地裡,才帶你到屋裡來。」 金克用忙道:「原來是姑娘救了我高,姑娘請容我老頭子叩謝……」 說著,又掙扎想坐起來。 少女一伸手,用手裡的木柴按住了他,道;「不用謝,我可不是為了要你謝謝才救你的。」 金克用道:「這我知道,姑娘是菩薩心腸,施恩不望報,但無論如何,姑娘總是老朽的救命恩人,這份活命厚恩,老朽一定永志不忘……」 少女迷惘地道:「老朽,老朽是誰?」 「這——」 金克用幾乎被這句話問住了自己。」 少女道:「我明白了,老朽是你的名字,對不對?」 金克用忙道:「不,那只是老年人對自己的稱呼,就是自認年紀大了,不堪實用,好像朽木一樣。」 少女不覺失笑道:「這倒真好玩,明明是個人,卻把自己當作木頭。」 金克用見這位少女一片純真,顯然從未涉足塵世睹暗竊喜。 少女一高興,戒心又減少了很多,關切地問道:你在亂山中走了兩天一夜,有役有吃過東西?」 金克用道:「實不相瞞,已經整整兩天沒見過食物了。」 少噴道:「你的運氣不壞,今天剛好有吃的,你想吃米飯或是吃面?」 金克用道:「若能有點熱粥充饑,真是感激不盡。」 少女道:「好,我這就去煮粥,只是廚房裡柴火恐怕不夠,得先去搬點樹枝回來,時間可能多耽擱一會,你躺著別動,最好先睡一覺,粥好了我會叫醒你的。」 或許基於女性的本能,或許長時間的孤獨寂寞使她迫切需要有人談談,她好像已對金克用放鬆了戒備,興高采烈的去廚房淘米生火,然後,又去松林裡拾起枯枝…… 她才離開木屋,金克用就從地上一躍而起。 木屋共有五個房間,前面是正廳,後面並排三間房,右邊是臥室,左邊是廚房,中間一間又分隔為二,一半堆放木柴雜物,一半作浴廁之用。 正廳中,有一個神櫥,櫥裡卻無神像,而是供著一塊用紅綢覆蓋,上面雕刻著像令符一樣圖案的木牌。 那些好像令符的圖案中,隱藏著七個古體篆字,那是「諸天神魔之神位」。 金克用迅速將客廳和廚廁等處搜視一遍,便挑開門簾,進人臥室,才伸頭,突然發現榻上睡著一個人,急忙又退了出來。 可是,等了片刻,臥室中毫無動靜,卻聞到由門內飄送出來的腐屍臭氣。 金克用壯著膽,再度挑起臥室門簾,才看清榻上的老嫗只是一具死屍,整座木屋,除了少女和這具屍體,再找不到第三個人。 不用說,這老嫗一定是魔教中人,帶著愛徒隱居在這荒涼的山頂,現在老婦已死,留下了徒弟孤零零一個,雖有一身驚人的武功,卻是個與塵世相隔的純真少女…… 金克用想到這些,臉上不由浮現出得意的笑容。 這一刹那,他已想到一條絕妙好計…… 少女端著熱騰騰的稀粥出來,金克用已在地上人睡,直等少女喚了三四遍,才慢慢睜開眼睛。 一口氣喝下三大碗粥,金克用千恩萬謝,也不知說了多少感激的話,接著,就掙扎要起身告辭。 少女詫遭:「天已入夜了,你身上還有傷,要到哪兒去呢?」 金克用道:「不要緊,這點皮肉外傷,我還支援得住,姑娘的活命大恩,我這一生一世永遠不會忘記,可是,我還有很重要的事,不能耽誤,只求姑娘賜告貴姓芳名,讓我記住恩人的姓名,將來再圖報答。」 少女道:「你問我的名字,連我自己也不知道,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師父,她老人家見我皮膚很黑,平時都叫我墨丫頭。」 金克用虔誠地道:「那是令師對姑娘的呢稱,老朽萬萬不敢冒瀆恩人,在老朽心目中,姑娘就像天上的鳳凰,若姑娘願以黑為姓,何不就取名黑鳳凰。」 少女道:「鳳凰是什麼東西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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