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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


  此時塔內沉暗至極,歐陽子規卻似生具夜眼,大步走向塔梯後面,刹那聽到打火聲響,片刻已有燭光閃出。

  原來在登臨第二層的塔梯後面,藏有火鐮火石和蠟燭,由此判斷,這座高塔,是歐陽子規常來的地方。

  燭光照射牆上,他霍然看到了那「可敢再上一層樓」這七個炭字,怒哼一聲,頓足飛臨上層。

  手執著的燭火,雖然突地飛高數丈,竟然毫不閃擺跳動,由此可知歐陽子規的功力,實已到達化境。

  當他再次目睹第二層的炭字時候,竟頓足怒叱道:「蠢笨的東西,我晚來了一步,事情必然要糟。」

  這次他卻不再層層飛上,沖天一拔,中途微登,已縱上第五層塔樓,仰望第六層通路已封,恨聲說道:「司徒雷,你真笨得嚇人,事必弄巧成拙!」

  說著他不禁皺眉沉思起來,半晌方始長籲一聲,自言自語說道:「此處封閉,非過九個對時不能自解,事已至此,沈玨娘師徒必然已循地下秘道前行,按日期算來,此時她師徒極可能已經到達不歸谷中。萬一不幸,困於谷中死處,叫老夫如何得安,說不得我只好儘快前往接應,但願上蒼佑她師徒,勿臨極險。」

  歐陽子規話說到此處,雙目一蹬,怒容滿面,望之令人畏懼,霍地伸出右手指食,在被封死的塔樓口旁石牆之上,用絕頂的功力,寫了十四個大宇,然後吹熄燭火,長長地嘆息一聲!

  他在嘆息聲中,雙足微挪,已自第五層塔梯的小窗中穿出,

  淩虛一聲長嘯,熊狒遠遠呼應,一人一獸飛馳向不歸谷中而去。

  歐陽子規适才曾經想到過有件事情極不妥善,但沈玨娘之事最最要緊,其餘的只好放一步說了。

  他所認為不妥的事情是,假夢生如今焉在?

  歐陽子規料事如神,判斷從未有錯,以假夢生的功力說來,自別即行,到達古刹最早不出今日傍晚前後,自然,假夢生一定也發現了古塔牆上的炭字,進而發覺頂層被封,可是如今他到哪裡去了呢?

  歐陽子規卻又怎能想到,假夢生和歐陽易竟在中逢相遇,根本沒進古刹,就雙雙遠趕不歸穀而去。

  人定雖能勝天,但天算卻往往超乎人算,只因一念之失,一事之誤,遂引起了不歸谷中,一場出乎想像的奇變,後文自當詳細的交待。

  如今且說歐陽易和假夢生,自絕徑秘道,趕奔不歸穀,真可以說是日夜兼程,食宿盡忘,只顧疾行。

  第三天的中午時分,他倆已經渡過「苦水澗」,即將踏上「斷魂橋」,按照長壽老人歐陽子規所繪圖上指示,再左行裡許,飛越「雙魔嶺」,就是那「天泉飛瀑」,瀑後有洞,穿洞而出已在不歸谷中了。

  斷魂橋頭稍事休息,假夢生和歐陽易,都對著這奇異的小橋搖頭嘆息,莫可奈何,橋下絕壑千仞,橋長二十丈有餘,名謂之橋,實在說來連個橋欄橋面都沒有,只在兩岸頭上,互相高聳著兩隻怪異的長竿。可是長竿右旁,卻有一塊刻著「斷魂之橋」四個大字的三尺長石,石面古斑燦燦,雜有星星亮光。

  歐陽易緊鎖著殘眉,獨目閃光,似在苦思飛渡之策。

  假夢生闔目沉思,自然也是在想越過絕壑的方法。

  終於歐陽易當先站起,伸手將高竿握住,用力搖晃了幾下,

  點點頭,然後順竿爬上,直達頂端。施展重身法,將高竿壓下,

  試了一試,頹然縱落。

  假夢生不由急聲問道:「怎麼樣,彈力可夠?」

  「夠,咱們兩個加在一塊,這根怪竿子也不在乎。」

  「那還有什麼困難?」

  假夢生話說出口,也知道失言了,不由羞紅了臉。

  歐陽易獨目一閃,恨聲說道:「竿長最多五丈,強力極強,強到我用八成功力,才能壓得它微有些許彎轉,憑我的功力身法,設若以十成力,足踏竿梢,竿梢彎垂至多尺余,然後展盡輕身提縱之術,計算可以拔起十丈,連竿長足到十五丈上下,抖落十六七丈地方,自是毫無問題,但這兩岸距離,卻在二十丈開外……」

  說到此處,歐陽易停了話鋒,轉而深沉地長籲一聲。

  假夢生一旁點頭不迭,自己巧得怪叟指點,手法上自是進步神建,但輕身功力的火候,卻還無法一日千里,拚盡全力,至多和歐陽易伯仲相當,要想安然渡到對岸,看來是非想其他辦法不成了。

  他倆自在翠碧嶂旁相逢,一路疾行,始終未曾好好地休息和進餐,歐陽易身旁帶著可口的乾糧,反正在沒有想起怎樣渡過絕壑以前,無法動程,遂儘量的飽食一頓,並各席地跌坐養神。直到烏鳥西墜將沒於雲山之間的刹那,兩人挺身而起,俱已疲乏盡去,精神煥發,但仍然只有「望壑興感」,無可奈何。

  驀地他兩個同時發現,自絕壑對面,那生成兩個活像鬼頭的「雙魔嶺」頂峰之上,閃出來一個怪人!這人的身法,快到無法形容,乍睹是在嶺頭,霎眼已到了峰腳,憑他們兩個人的目力和距離,似乎都役有看到這人中間那段的影子,像是飛仙,似幽靈般,一閃、一失、一現,令人不禁寒凜。

  他倆又一霎跟,不由全身一抖,怪人已到了對岸!

  只見這人淩虛飛降對岸高竿頂上,左腳一點竿梢,高竿當時卻未下沉,但在刹時之後,卻突然一沉平地,繼之彈揚而起,人影一閃,怪人已如閃電般到了他倆的身前,立于三步之外,靜靜地不言不動!

  歐陽易總算是成名多年的人物,強按著極度驚凜之下的不安和恐懼,雙手一拱,含笑才待開口,誰知怪人卻冷冷地問道:「你是玉潘安笑面銀豺歐陽易吧?」

  歐陽易聞言,嚇得全身一顫,冷汗立即暴出!

  怪人不容他開口回答,接著威嚴地又道:「要進不歸穀?」

  歐陽易張著嘴巴,簡直不知怎樣才好。

  怪人也真夠怪,一聲凜人肝膽的冷笑之後又接著道:「是那長壽老人歐陽子規指引你走這條路來的?」

  歐陽易猛地一哆嗦,面前的怪人,不是人,是……隨即他驀地想起了歐陽子規的話來,顫慄著問道:「您大概是司徒雷和梅浩然的恩師吧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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