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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


  故而他決定調轉八十靈燕,以備萬一,並且要很冷靜地仔細思索一下各種可能發生的問題,免得弄巧成拙。

  當他回轉蓉城這所臨時住宅之後,立即將紅燕十三騎及紅衣三女僅剩的一個,喚到前廳,下諭十三騎即刻準備動身,執藍燕金令,調集八十靈燕,沿蓉城去峨嵋路上候諭差遣。十三騎無言地施禮退下,前廳只留下了紅衣三女所餘之人,歐陽易坐於椅上殘眉一插,獨目閃光,沉聲說道:「你們洛陽三鳳,已有二個背叛了老夫,你是三鳳中的大姐,按說我不必多問,理應立刻處治……」

  洛陽三鳳中的大姐,毫無凜懼神色,反而接口說道:「您殺我也好,信我也好,我要存絲毫背叛之意,也不會單單留著不走了,剛剛有人送來一個皮囊,指名交給您,您要不要先看看?」

  「拿來吧!」歐陽易簡單地說了三個字,紅衣女子立即辭出,轉瞬回來,呈上一個皮囊,歐陽易示意要她將囊中之物取出,紅衣女子倒轉皮囊,突有一物自囊中墜下,歐陽易仔細注目,赫然是索魂客沈劍南所用的一隻索魂鬼瓜!

  歐陽易霍地站起,伸手抓過鬼爪,全身一陣顫慄,這是索魂客沈劍南寸步不離的獨門兵器,如今鬼爪離身,象徵著自己掌門弟子,已經遭遇到極大的危險,說不定怕已魂斷天涯了!他霍然記起佩姑娘那句「索魂客沈劍南,不出三天,必然魂斷江湖」和沈玨娘所說「也為了使你無法接應索魂客沈劍南,言盡於此,咱們蓉城再會了。」的話來,不由恨怒至極:獨目噴射著殺人光芒,咬牙恨聲道:「沈玨娘,總有一天你會再落到老夫手中,哼哼!」

  說著他突然轉對紅衣女子道:「皮囊何時送到此處?來人是個怎麼樣子?」

  紅衣女子並沒有立刻回答,仍在抖動皮囊,歐陽易才待喝叱,驀地一張素柬,自囊中飄出,他伸手抓去,展柬閱讀,上面寫的是——

  「字逾歐陽易:茲送上素魂鬼爪一隻,切莫驚凜,不歸谷前,尚有他物奉敬,再會。梅夢生拜。」

  歐陽易看罷,只氣得連連跺腳,半晌之後,方始沉靜下來,

  閉目思籌善策,突然他嘿嘿地冷笑起來!自語道:「事已如此,

  其怪老夫狠毒絕情!」說著獨目徒地圓睜,盯了紅衣女子一眼道:「有件事要你去做,很容易,你願意擔承嗎?」

  紅衣女子點了點頭,歐陽易喟歎一聲道:「明夜三更,你代我去城西五裡的『浣花溪』一趟,我曾在彼處約人會晤,告訴那人,老夫另有要事,不克踐約,日後自會再去尋他,你事了之後,可回此間坐鎮,候八十靈燕到來,齊上峨嵋。」紅衣女子再次點頭應諾,歐陽易揮手令其退下。

  有頃之後,他才緩緩將鬼爪放置囊中,信柬摺起,在廳內來回踱著,殘眉深鎖,心事重重。

  驀地全身一抖,低沉地自語道:「真真,數十年如一日,歐陽易始終為替你復仇活著,如今強敵環伺左右,我卻決不後悔!願你在天之靈,佑我此行能覓得司徒老賊的下落,只要我能手刃此獠,雖死而何憾,真真你佑我,佑我!」他那聲調哀淒,聞之令人心酸,想不到這位被武林中人稱之為狠辣陰絕的歐陽易,卻是個多情種子。

  聽他這淒淒哀訴,昔日必然是遭遇了極慘的變故,「真真」大概是他所赤心愛著的人兒。

  她——真真姑娘,死了!可能是死在司徒雷和梅浩然的手中,因此,歐陽易和梅浩然、司徒雷,成了勢不兩立的仇家,不過,梅浩然及司徒雷,為武林崇敬的仁俠之士,卻又怎會對一位無辜佳人,下此狠手呢?

  此時歐陽易卻突然長歎一聲,又幽幽地說道:「真真!我至今不懂,梅浩然、司徒雷和我們有何仇恨?深夜突然到來,問知名姓立下殺手,他們為什麼?他們對你,竟用慘毒至極的手段,酷辣到生生把你肢解而死!若無深仇大恨,他倆怎會如此?對我卻似存著仁厚,挖我一目,毀我貌容,竟容我逃得活命,難道他倆就不懼怕我遲早必要復仇的後果?」

  「噢!梅浩然已死,死時也帶去了個中的隱秘,司徒雷至今渺無消息,三十九年來的啞迷,怎樣才能解開呢?」

  ◇第十四章心語

  「真真,『不歸穀』這三個字,最早是聽你告訴我的,當梅三豐拋妻而去之時,竟也提到『不歸谷』,沈玨娘生子之後,我曾一再暗示她梅三豐已不會歸來,誰知她堅決地相信梅三豐絕非無情無義之人,更深信必能雪恥復仇,內中原由,沈玨娘說只要梅三豐能進『不歸穀』。

  奇怪?她竟然也談起『不歸穀』這個名字,因此我有個想,真真,你和梅浩然及司徒雷的仇恨,只有進了『不歸穀』,才可以解破原由!好象凡是知道『不歸穀』的人,非恩即仇,冥冥中似乎有些玄妙的事物,在支配著一切?自然我尚有懷疑,因為司徒雷並沒有提過這三個字。

  直到去歲將司徒雷的『銀盒藏書』得到,在他手抄未完的禪經上,解破了經內所隱藏的秘密,他也提到『不歸穀』,並巧妙的指出了『不歸穀』的方向和很多私事,我因此也發覺了這個被武林中人所尊敬的『劍聖』,卻是個卑鄙自私的偽君子,和他與梅浩然的關係。

  如今除我之外,恐怕沒人知道司徒老賊尚在人間,在他手抄禪經暗藏機密的時候,正用極詭詐陰損的毒計,使人代他受死,那個曾被武林中人目為魔星的『雙翼惡煞笑閻羅』莫天池,恐也難逃司徒老賊的陰謀暗算!

  我本想假言蓉城尋覓章性韌,引這老賊自投,豈料這匹夫刁猾狡獪至極,始終隱藏不出。不幸我一時心慈所收養的義子,竟自認是梅三豐的兒子夢生,和沈玨娘房佩師徒相結,擒去沈劍南,送來索魂鬼爪,我必須立即前去峨嵋,因我深信司徒老賊藏身彼處,他極可能又施鬼計,巧使沈玨娘等人,代他有所圖謀,設若事果如此,我自能在暗中偵得消息,真真,歐陽易在三十九年前,你離我而去的那天起,心早已經死了!留著這副軀殼,就為代你復仇,真真,保佑我,保佑我,只要能使我手刃了那司徒老賊,就是粉身碎骨,也心甘情願唉!」

  他像是已經沉醉在回憶之中,喃喃如對知心愛侶傾訴離情一般,說之不已,終於在一聲喟歎下,自語聲停。

  緊跟著這一聲喟歎,歐陽易卻又羞澀地淺笑出來,他笑自己失神失態,誰知淺笑乍止,徒地又轉變為醜惡猙獰。

  歐陽易的神色和性格,竟爾轉瞬百變,令人無法捉摸,他有時極為正直和仁慈,有時卻又暴戾蠻橫而殘酷。

  他本性相當良善,只為三十九年前的重陽深夜,目睹知心愛侶慘遭仇家肢解,淒號哀呼至死,而他因被人禁制,聯手都設法伸出,憤怨至極,恨無自解,心性突變,以致喜怒無常,才殘酷而嗜殺!

  歐陽易有難以吐訴的哀腸,說不盡地哀淒,別人無法瞭解的悲傷,他怨,他恨,而他這怨恨,卻綿綿無有絕期!

  他停下了喃喃語聲,止住了對往事的追憶,街道上正好傳來四更梆響,他鋼牙一咬拂袖騰身,離卻蓉城馳向峨嵋!

  歐陽易因為突然收到沈劍南所用的索魂客鬼爪,不待次夜之約,當晚就遠赴峨嵋,他卻不知已中了獒王夫婦的妙計。

  及哮天夫婦有心將歐陽易引到峨嵋,他們要在神鴉崖下的廢寺中,使歐陽易和沈玨娘相逢,了斷一切恩怨。

  早先令義孫梅夢生,埋伏在蓉城歐陽易的居所附近,計誘歐陽易,使紅衣女子和天蓉姑娘乘機脫身,及藥箱留柬,義救無情女,故現紅影,使歐陽易緊追不捨等等,俱是他夫婦的安排。

  又因為他夫婦和歐陽易也有殺子之仇,是故計邀神手仙醫章性初相伴同行,作為這場是非恩怨的人證。

  及哮天不願梅夢生先到峨嵋,因此並未將老伴所言,沈玨娘狗莊留字相約之事告知,並諭令夢生親率靈獒隨後接應,如今,歐陽易、及哮天夫婦、章性初父女和梅夢生,俱已先後遠赴峨嵋,暫且不提。

  此時另外一行三位,在歐陽易、及哮天等人,紛紛自蓉城動身峨嵋的那天,卻已到達了峨嵋山上的「伏虎寺」。

  這三個人是沈玨娘,房佩姑娘和那假的梅夢生。

  原來沈玨娘智慧過人,自巧遇沈劍南,狗莊拜會獒王不遇之後,已知及哮天夫婦,必然前去蓉城,有他夫婦在,神手仙醫自不致淪入歐陽易之手,是故她親率房佩等,先到峨嵋,當夜寄宿於伏虎寺中。

  夜闌人靜,萬籟無聲,沈玨娘思索不已,身旁的徒兒房佩,早已甜睡多時,沈玨娘卻被一件事情困惑住了,無法安眠,她不停地在思索著沈劍南死前的話語,誰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夢生?

  她無法否認,一路跟隨自己師徒到峨嵋的這個孩子,半點都不像失蹤二十多年的丈夫,更不像自己,不過天下又怎會有如此奇怪巧合的事呢?這孩子要不是夢生,為什麼也有兩粒朱痣?而地方也完全相同?

  她百思莫解、痛苦萬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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