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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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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對黑燕三絕的生死,根本不放在心上,但他卻不能不追查此事的始末,因為他判斷這可能是和少莊主有關。 行未數裡,小道左右分途,兩旁樹木甚盛,他因思索遲行,此時已然失去三奇的蹤影,不禁暗皺眉頭。 注目蹄痕,發現似奔右方,他遂撥馬疾馳追上。 又數裡,前面一片矮叢,露出高高的一道石牆,沈劍南不由勒住馬韁,暗自皺眉沉思不已。 計算方向,地當飛龍山莊西南,約計路程,不出四十裡外;他陡生疑念,倏地冷笑數聲,恍有所悟。 緩騎前行,拐出小道,不見三奇下落,轉過矮叢,豁然迎面的是那道石牆,牆高三丈,巨石為基,沈劍南暗中點頭,小心戒備著撥馬順石牆走下,這道牆竟然長有百丈,他再次地冷笑了幾聲。 拐轉石牆,行又數十丈,才是這石牆的正門,沈劍南抬頭觀望,也不由暗暗悚凜!這座約有百丈正方形的莊子,非但全部牆基是巨石堆建,裡面的房舍,竟也全部都是石屋,巨石莊門的正中,高鑿著一個丈大的「狗頭」,長舌垂倒,撩牙森立,巨睛若盆,望之令人觳觫。 沈劍南久行江湖,早已發覺這座石莊兇險無比,若非莊門口那一排粗圓的拴馬樁上,正栓著銀燕三奇的三匹雪駒,他真有心要等到深更半夜,再潛進一窺,如今他卻不能不冒險而入了。 他飄身下馬,剛剛牽馬到石樁旁邊,背後突然有人走來,沈劍南雖然暗凜這好俊的功夫,直到自己背後丈遠地方,才發覺聲響,但他老經世故,故作不知,有心藏拙,決不輕易顯露自己那一身絕技。 誰知背後那人,卻也不再前進,更不開口說話,簡直連點滴聲響都不出,沈劍南只好裝假裝到底,慢吞吞地自顧拴緊馬韁,然後略松黃驃馬的肚帶,用衣袖拂了拂身前及鞋褲上的塵土,才轉過身來。 他已認定背後這人,必然是個狡獪難纏的武林高手,也許此人就是這古怪兇險石莊的主人。 詎料當他轉過身來之後,腦海中若受棒攪,驀地昏沉,心田凜跳,冷汗突出,原來身後竟無人蹤! 沈劍南自出道扛湖以來,今朝還是第一遭由心底深處暴泛懼怕,明明有人,絕對瞞不過自己,但卻又明明沒人,是自己親眼所見,他對自己的耳朵和眼睛,毫不懷疑,因此他才凜懼至極。 青天白日,豈有鬼魅?是人,有人,這人是由石莊之中走出,但卻不知由何方隱去,背後?對,沈劍南憑自己的經驗中,認定這人用極快的身法,趁自己緩緩轉身之時,飄閃到了背後。 他轉念至此,霍地又轉身回去,誰知他剛剛才轉到一半的時候,就在适才那人停步的地方,有人說道:「阿爺說又有客人到了我們狗莊,可是你?」 沈劍南大驚失色,倏地再次轉回,丈外地方多了一人。 ◇第八章長鞭 那人接著說道:「奇怪,你轉來轉去的是掉了東西在找呢?還是天生成的有這種毛病呢?」 沈劍南已然看清這人年約二十一二,劍眉虎目,英秀無倫,短打扮,足下是雪白的雙皮梁灑鞋,手裡握著一條看來長有兩丈開外,卷做數道圓圈,粗有一寸的純蟒皮長鞭,鞭柄尺二,鑲著七道金箍,柄首頂端,緊箍著一個大如胡桃的金鑄狗頭,狀如莊門上面鑿著的樣子。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,連退數步,心凜難止! 沈劍南並非凜懼少年手中所持的奇特長鞭,雖然他看不出這長鞭的用處,雖然他深知這可能是一種極具威力的特別武器,但依沈劍南一身功力來說,他料到長鞭不是威脅自己,故而不致驚怕。 他所凜懼的是,面前少年,不論模樣,氣宇,體態,像極了一個人,那個人曾被自己生生挖掉過一隻眼睛,毀傷過他的容貌,那個人連聲哼哈都沒有,只用另外那只眼睛,死瞧著自己,是怨是恨是仇,也是矢志必然要報復自己的一種堅決地神色,是故二十年來,自己始終無法忘懷! 假若把時光倒轉回二十年前,這面前的少年,就是活生生的那個人,沒有一處不像,簡直這人就是那人! 沈劍南腦海中疾轉電旋,往昔事情一幕幕掠過,他已斷定對面少年是誰,強捺著顫慄和不安,拱手含笑問道:「請問貴姓,此處是何所在?」 「問這些幹嗎?」 那英秀的少年,冷冷地反問了一句。 沈劍南指著銀燕三奇的坐騎說道:「這三匹白馬的主人,和在下是同伴,剛剛在下路上國事稍為遲誤,故而落後,行至此處……」 少年沒等他說完,就接口說道:「難怪阿爺說又有客來,你那三個啞巴同伴都在裡面,你進去吧,朝直走,可別亂拐彎。」 沈劍南暗皺眉頭,卻表面含笑再次拱手說道:「多謝指點,小哥你貴姓呀?」 少年看來毫無城府,立即答道:「我姓梅,這座石莊叫『狗莊』,你貴姓……?」 沈劍南聽說少年姓梅,越知所料不假,暗中忿恨手下明暗樁卡上的弟兄夥同欺蒙自己師徒,三十幾裡路,這大的一座石莊,專管巡查的山莊高手,不會發現不了,竟敢隱瞞不報,居心不問可知,此番事了,回轉飛龍山莊,必然要這群陽奉陰違的匹夫,見識見識我索魂客的厲害。 他雖然心中恨怒至極,但卻不敢稍有表示,並且立刻回答少年說道:「在下姓沈,小哥你能否帶我進莊,免得走錯。」 少年點點頭,隨即轉身先行,沈劍南倏地心頭掠過一個惡毒意念,「此時若不下手等待何時?」 他動念之間,倏然飄到少年身後,暗中提動真力,竟將乍得未久「拂雲九式」中的「歸雲人壑」施出。 豈料他正蓄勢待發之時,前行的少年卻一笑說道:「沈客人好俊的輕功!」 沈劍南霍地沉下真力,散掉欲發而未發的勁道,強捺住心中激動而帶出來的喘息聲響,也含笑說道:「小哥兒原是位內功高手。」 少年邊走邊說:「沈客人謬贊了,其實這算不了什麼,黑兒們不分晝夜和我偷襲著玩耍,它們縱撲無聲,我仍然能夠發覺。」 沈劍南有心的接口問道:「小哥兒所說的『黑兒們』,都是什麼人呀?」 「不是人,是一群狗。」 沈劍南聞言暗中皺眉沉思,莊名「狗莊」,自然是養著不少兇猛的惡犬,犬與人經常偷襲嬉戲,這是訓練猛犬齧人的一種技巧,自己久走江湖,怎地會沒有聽說過這種奇異的江湖人物?記得在三十年…… 他沉思未已,少年卻愣愣地突然轉過身來,沈劍南是邊走邊想,本來是非撞上不可,但他憑仗著一身功力和應變的經驗,在這即將相碰的刹那,卻霍地沉肩甩步,斜飄出七八尺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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