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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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錦衣老人不待她把話說完,低喝一聲:「休得戀戰,你手中連弩怎不使用?快隨老朽出去吧!」 淩茜果然不再出聲,反手插上長劍,端著連弩,繞身一陣掃射,身子卻隨那老人,飛快搶奔而出。 錦衣老人帶出淩茜之後,複又振劍殺人,淩茜飄身也上了牆頭,一面用連彎射住追來的敵人,一面向陶羽笑問道:「羽哥哥你猜這老人是誰?」 陶羽搖頭道:「我正猜不透他的身份,茜妹難道認識他?」 淩茜笑道:「我雖然不曾見過他,但卻猜他必是……」 剛說到這裡,忽聽秦佑失聲叫道:「司徒老前輩,是你老人家來了?……」 陶羽一震恍然道:「啊!他是一劍鎮河朔司徒真如?」 淩茜道:「一定是他,除了河朔一劍,天下誰有這般精深博大的劍術?」 兩人俱是既驚又喜,不片刻,但見飛雲山莊高手陣容紛亂,二十多人中,傷了六七人,其餘的不敢硬櫻劍鋒,紛紛望風閃避,秦佑和辛弟都跟著司徒真如神劍之後,安然脫出重圍。 淩茜持弩遙射,掩護著眾人退出兩湖分堂,臨行時陶羽從懷裡取出金頂會上所擬戰帖,擲落院中,然後方才離去。 大家奔行一陣,未見宋於非等追來,陶羽忙向河朔一劍施禮致謝,道:「多承司徒前輩鼎力為助,否則,今夜縱能脫身,難免要造許多殺孽。」 司徒真如仰天笑道:「諸位少年英雄,個個逗人喜愛,即使老朽袖手旁觀,憑宋於非他們數十人,也難困得住你們,只是老朽多年沒有如此施為,一時間,竟忍不住手癢。」 秦佑也見禮道:「自從張夏鎮外一別,這些日子,感念殊深,前聞老前輩仗義出手,拯救少林無數弟子,只緣未值俠駕。空懸滿腔馳敬無從上達……」 司徒真如輕歎一聲,道:「好好一個人,快別學這酸味沖天的虛禮,老朽適逢其會,在嵩山少林,目睹飛雲山莊手段殘酷,令人髮指。所以這些時間中,老朽曾先後三次潛入嶗山,一直暗中跟蹤著陶天林,但跟了他這許久,卻發覺單憑一已之力,實在無法搖撼飛雲山莊根深蒂固的基業……」 陶羽問道:「老前輩有何的見?」 司徒真如搖搖頭,道:「那陶天林一身武功,出神入化,老朽自忖,難以勝他!」 陶羽聽了,默然垂首,頓時湧起無限煩悶,在他心想,司徒真如尚且自認不及外公,那麼,泰山第三次武會,豈不吉少凶多? 秦佑喟然道:「飛雲莊主技似神人,這是不假的,但奇怪今夜他卻一直沒有現身出手……」 司徒真如道:「你哪裡知道,他昨夜突得警訊,已經連夜趕回嶗山,要不然,今天豈有如此輕鬆?」 秦佑忙問:「不知是何警訊,竟使飛雲莊主親自趕返峽山?」 司徒真如道:「他突得密報,說中原七大門派掌門人,因為知道飛雲莊高手盡出,嶗山總壇空虛,正從峨嵋兼程北上,想趁虛突襲峙山總壇,以敗黃山挫敗之恥——」 陶羽失聲道:「真有這回事?難怪各派掌門人至今未能超到鄂州,難道說,他們真的逕自往嶗山總壇去了?」 淩茜也急道:「假如果真這樣,飛雲莊主親自趕回去,他們豈不反吃大虧?」 秦佑道:「趁虛直搗峪山,這主意不能說不好,但是,為什麼咱們的計謀,飛雲山莊總是很快就得到消息?」 司徒真如接口道:「十大門派中,必有內好作祟,據老朽所知,這個消息,是被人用特別飼養的信鴿,暗中傳報給兩湖分寶乾坤手宋於非……」 陶羽心中一動,不禁暗自忖吟道:「信鴿!信鴿,我們怎麼一直想不到是這個簡單傳訊的方法?即飛鴿傳訊的人,又會是誰?」 他原本有些疑心那內好可能是淩空虛渡柳長青,但今夜從柳長青浴血力戰的情形看來,這個猜想,一定錯了,那麼,其餘留在峨嵋金頂的七派掌門人中,誰會是飛雲山莊的奸細?」 沉吟良久,這個謎團總是拆解不開,於是歎了一口氣,道:「血戰一夜,不但未能救出伍老前輩,連易萍也陷在兩湖分堂,咱們這一戰,可說是一敗塗地。」 司徒真如卻笑道:「你不用替伍子英和那姓易的丫頭擔心,伍子英已被陶天林帶返嶗山,易萍更有她師父董武護衛,決不會有什麼意外。倒是各派掌門人逕赴嶗山,這件事必須立刻設法阻止,否則,正好落在陶天林手中。」 陶羽毅然道:「如今中原各大門派已聯名下帖,邀約飛雲山莊於元宵之日,在泰山舉行第三次武會,司徒前輩何不移玉同往城外下處,共議善策。」 司徒真如想了一會,搖頭道:「這場最後決戰,勢已不能甘休,老朽一定在元宵日趕赴泰山與會。現在還是由我去一趟嶗山,一則監視陶天林動靜,二則阻止各派掌門人嶗山總壇之行,好在元宵之期不遠,叫他們逕往泰山,豈不一舉兩得?」 陶羽拱手道:「能得老前輩古道熱腸,中原武林,都將同沐厚恩。」 司徒真如笑道:「老朽生平不善言詞,更不喜客套,話已說在前面,泰山之會,老朽雖然參與,但自忖不是陶天林敵手,這份艱巨重任,還是落在你們肩上。」 他頓了一頓,又淡然笑道:「老朽看你們都是可造之材,尤以這位秦老弟曾和老朽有五十招之緣,假如不嫌老朽以老賣老,老頭子還有一套壓箱底的東西,倒可讓老弟練劍時參照比擬。」 秦佑聞言大喜,羞愧地道:「可惜晚輩已將老前輩所賜神駒,失落在海邊小鎮上,更蒙厚教,實在愧不敢當。」 陶羽急道:「秦兄弟快別只說客套話,司徒前輩盛意成全,千載良機,失之可惜,咱們暫時先行一步,秦兄弟瑰寶得後,速來店裡碰頭……」 司徒真如搖手笑道:「別走,老朽向來授招傳式,不避人愉學,你們只管在一旁觀看,如認為尚堪一記,何妨大家全記在心裡。」 陶羽等忙先道了謝,於是,司徒真如當場叫秦佑先將「達摩十二式元上心法」演練一遍,秦佑躬身應了,捧劍在手,小心翼翼從第一招「追風逐電」開始,直練到第十二招「萬流歸源」收式,神凝氣定,一派肅穆。 司徒真如看罷連連點頭,讚不絕口,當下接過短劍,將他數十年浸淫劍術獨創出來的一套「斬光劍法」,細細授予秦佑。 陶羽和淩茜在一旁全神注視那劍法中一招一式演變,看得入神,連天色已經漸曉,也毫未發覺。 他們知道,司徒真如在此時此地,傳授這一套精深奇奧的劍法,而且不避旁觀,顯然含有深意;也許泰山觀日峰上,對他們將大有俾益…… 農曆正月,北國天氣,恰值嚴冬。 從新年那一天開始,泰山左近,已開始飄飛起鵝毛大雪,十幾天來,早將這名滿字內的東嶽,深深掩埋在一層厚厚的白雪之下。 新春瑞雪,從來都是象徵著平安豐年的,但今年這場大雪之下,卻包含著無比兇險,無限恐怖。 因為,元宵這一天,武林正道各派公推的盟主陶羽少俠,要與威震天下凡三十年的飛雲莊主,在泰山觀日峰上,舉辦武林第三次大會,一決生死存亡。 這是個何等不平凡的日子,一個月以前,消息傳遍天下,三山五嶽,大江南北各門各派好手,就已經開始源源就道。有的跋涉萬里,有的跨越戈壁,從不同的方向,不同的地方,向東嶽泰山進發。 十五年前,羅偉以十七歲英年,命喪東嶽觀日峰頂,這件沉痛的往事,一直深深烙印在人們心中。羅大俠死得不明不白,何況又是那麼年輕,因此,十五年來,不知引起武林中人多少憐惜的悲歎。自從那一次,中原武林,更深深沉淪在飛雲山莊鐵腕之下,敢怒而不敢言,過了十五、六年忍淚吞聲漫長日子。 現在,希望之火,卻又在每一個正道武林豪客胸中燃起。 陶羽比他的父親更年輕,但也有比他父親更奇特的際遇,同樣在短短一年中,揚名天下。在峨嵋金頂獨敗八大門派掌門,這就像一分最可靠的保證,使天下久遭屈辱的武林正道,不期然為他而燃起希望之火,掀起無限衷心的祝福和祈禱。 除了飛雲山莊的人,自然是個個盼望陶羽能一戰而勝,從此武林正義得伸,人們也掙脫了飛雲山莊殘酷的枷鎖。 然而,他們又不得不暗中替陶羽捏著一把冷汗,以他這麼輕的年紀,如此短期的修為,他真能—舉擊敗武功出神入化的飛雲莊主陶天林嗎? 普天之下,除了四個人,幾乎沒有誰敢這麼全心信任著。 這四個人,連陶羽自己也不包括在內。 他們是淩茜、秦佑、辛弟和遠在桃花島的竺君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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