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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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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茜不悅,道:「我不贊同你這種說法,既是夫妻,就該有夫妻的感情和愛心,這不是憐憫施捨的事。」 陶羽談談一笑,道:「咱們何必為這些爭論呢?假如秦兄弟真的喜歡君儀,我一定成全他們,只要君儀身有所托,一點名份,又算得什麼?」 淩茜吃驚道:「你真的願意把自己的妻子讓給另外一個男人?」 陶羽笑得有些淒慘,久久才長歎一聲,喃喃道:「古人說:朋友如手足,妻子如衣服,衣服破,尚可換,手足斷,安可續……」 淩茜聽了,小嘴一噘,道:「原來你們男人都這樣自私,把我們女人當作東西一樣……」 陶羽輕輕握著她的手,柔聲道:「你不要生氣,讓我說個故事給你聽,從前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,大家在外埠經商相中,一見投緣,結拜成異姓兄弟,後來那做哥哥的帶義弟回來,讓他見見自己的妻子,不料他那位義弟一見嫂嫂,驚為天人,從此得了單思重病,臥床不起,眼看就要死了。 義兄初不知義弟是得的這種怪病,見他病勢沉重,醫藥罔效,十分著急,便盡力追問他起病的病源,那義弟自忖必死,終危才尷尬萬分地吐露出自己也認為可鄙的私情,竟是看上了義嫂…… 茵妹,你猜那位義兄知道以後,做出什麼事來?」 淩茜道:「他怎麼辦呢?」 陶羽神情一振,緩緩說道:「他知道義弟的病因,連夜趕回家去,跟自己妻子商議,要把妻子讓給義弟,以救他義弟一條性命……因為他雖然愛他妻子,也愛他的義弟,為了救人一命,寧可忍痛割愛。」 淩茜忙問:「他的妻子一定不會答應這樣做?」 陶羽道:「剛巧相反,他的妻子也一口答應下來……」 淩茜道:「為什麼?」 陶羽道:「她愛她的丈夫,當然不願自己丈夫喪失一個如手如足的知己好友,愛是犧牲,不是佔有,所以她犧牲自己的私愛,去成全丈夫的友情。」 淩茜沉吟了很久,笑道:「我不相信世上有這種朋友,又有這種夫妻,一定是你自己杜撰出來的假故事。」 陶羽正色道:「這是書上記載的,怎會虛假?」 淩茜笑道:「要是真的,那位義兄的名字一定叫做陶羽,義弟的名字,一定叫秦佑,只是不知道那位賢妻,是不是竺姐姐?」 陶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:「秦兄弟自然不會是那種急色之人,他從小受過許多苦,常常把情感壓制在內心,輕易不肯發洩出來,他和君儀縱然有情,必定也是昇華了的純真情操,絕非兒女私情可比,我們如果用世俗的眼光看他們,那就是侮辱他們了。」 淩茜機伶伶打了個寒噤,望望陶羽,終於愧然垂下粉頸。 一步一步迫近峨嵋,陶羽的心境,漸漸不安起來。 他是多麼盼望著這一次與十大門派的聚晤,可是,一旦面對各派掌門,又覺得無以自處,他能夠不負各派殷重的期望,繼承先父遺志,為中原武林,挺身向外公挑戰嗎? 時至如今,他依然是惶恐甚于自信。陶天林武功超凡入聖,他已經下意識有幾分憚忌和怯意,何況,這其中更夾雜著母親的親情,他真懷疑,就算有一天他的武功已能打敗外公,是不是便能夠毫無顧忌地手刃父仇? 這個難以釋然的難題,從他一知道身世之後,便深深圍惱著他,無時或己。 路,總要走完,儘管他遲疑又仿惶,七匹健壯的川馬,已帶著他們駛抵峨嵋。 陶羽縱目仰望,峨嵋奇峰挺拔,高插雲表,山腰氤氳環繞,更不見金頂在什麼地方,這揚名天下的佛教聖地,不但莊嚴肅穆,更有一層濃重的神秘之感。 易萍贊道:「無怪西川武林人才倍出,峨嵋絕技,雄視天上,單這靈山遠眺,已可知是名門大派發祥的好地方了。」 莫理高接口歎道:「峨嵋武技,介乎少林武當之間,不剛不柔,火候溫而不銳,所以不僅蛾嵋僧人,個個有一身深藏不露的驚人武功,便是派中俗家弟子,恃技行道江湖,揚名武林的也不少,可惜自從飛雲山莊崛起,峨嵋門下,已經甚少在江湖現身,近幾十年,聲名已大不如前,連邛崍派淩空虛渡柳長青柳大俠,名氣也淩駕峨嵋之上了。 易萍道:「聽說哦嵋當今掌門靈空大師,一身元嬰修練的佛門大能神功,已達化境,在各派掌門之中,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內家高手。」 辛弟躍然道:「那敢情好,等一會見了面,咱倒要跟老和尚討教一下,看是他的大能神功結實,或是咱的開山三掌結實?」 陶羽低喝道:「辛弟不許胡說,我們此來是友非敵,不可稍有失禮冒犯!」 正說著,迎面風聲颯颯,飄然行來三個身著灰色僧衣的中年和尚。 那三個僧人步履十分從容,一望而知都是身懷絕技的武林健者,其中一個滿臉虯髯相貌威猛,腰懸戒刀,袈裟之上,有一支金黃色的扣環。 三人身法有如行雲流水,行到近處,忽然一齊定足頓住,那虯髯僧人豎掌問詢,朗聲說道:「各位施主何事登山?本山寺廟已於十日前閉關封山,施主們若是進香禮佛,須再等半月以後,不必徒勞跋涉。」 莫理高拱手笑道:「咱們並非游山香客,乃是有事面見靈空大師,不知師父上下如何稱呼?」 那虯髯僧人似乎微微一怔,精目四轉,細細打量了眾人一眼,冷聲道:「貧僧智廣,現掌下院知客執事,家師離山雲遊,不在院中。」 莫理高笑道:「那真是不巧得很,咱們從千里之外黃山趕來,要是靈空大師不在,豈不掃興麼?」 智廣大師聽了這話,面露驚容,腳下疾退兩步。雙手合十,道:「敢問施主們高姓?欲見家師,有何貴幹?」 莫理高故意歎了一聲道:「唉!他既然不在,說也無益,咱們就等半個月以後再來吧。」說著,更故作離去之狀。 智廣大師果然一抖袍袖,身形一錯,搶攔在莫理高前面,沉聲道:「施主們不遠千里而來,縱然未見家師,難道就沒有片語隻字留下?」 莫理高笑道:「也好,靈空大師回山的時候,就煩師父轉報,說是巫山莫家堡莫理高,親陪昔年羅大俠後人陶羽少俠登山拜謁,可惜無緣,竟未得見……」 那智廣大師陡然一震,連忙肅容又問:「敢問那—位是陶羽陶少俠?」 陶羽緩步上前,含笑拱手道:「在下就是陶羽。」 智廣大師神情猛然一動,凝神向陶羽視了好一會,口裡低喧一聲佛號,道:「阿彌陀佛,貧僧有眼無珠,險些當面錯過,少俠且請少待,容貧僧飛傳金頂,家師和各派掌門,終日引頸企盼,已有十數日了。」 淩茜見他前倨後恭的神態,忍不住噗嗤笑道:「靈空大師回來得好快呀!不愧是有道高僧,大概練有縮地飛行,騰雲駕霧的能耐吧……」 陶羽忙用眼色止住她的調侃,好在那智廣大師並未在意,回頭從另一位僧人身上,取出一隻健鴿,在鴿腳上縛了一支響鈴,揚手縱放,那鴿繞空一匝,挾著一縷尖銳破空鈴聲,穿雲直上,向山頂飛去。 智廣大師抖一抖衣袖,重又見禮說道:「家師自從黃山事敗,接引四派掌門返山,立命全山寺院閉關封山,香客絕跡,終日引頸企待少俠蒞止,又命貧僧守候山腳,一來婉拒遊客登山,二來接引少俠俠駕,峨嵋周圍百里,已遍佈本門弟子,嚴防飛雲山莊細作窺探,少俠等未至嘉定,貧僧已獲密報,唯恨未識少俠容貌,致有适才誑言失禮之事,貧僧這裡謝罪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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