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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六


  淩茜道:「這粒珠子,我不需要,但我要你們去把它送給另外一個人,並且為我轉告他一句話……」

  側醜道:「那是人誰,姑娘快說——」

  淩茜道:「他就是你們心中罵他認賊作父的陶公子……」

  「啊!原來是他……」

  淩茜點點頭,道:「不錯,是他,我明天一早,就要跟隨我爹回桃花島去了,你們如果能夠趕快找到他,把這粒珠子轉贈,同時,要他在我離開中原以前,來跟我見最後一面,我就把『沖穴禦神』法私下告訴你們。」

  四醜聽了,面面相覷,作聲不得。

  淩茜看他們頗有難色,不覺心灰,歎道:「我原說這件事定會使你們為難的,但這是我心中最大的願望,除此之外,雖有絕世珍寶,也難打動我的心意。」

  淋一波連忙接口道:「姑娘不要誤會,我等為難的,並非不願去尋他,而是擔心兩點困難。」

  淩茜道:「是什麼困難呢?你可以說出來聽聽嗎?」

  林一波道:「第一,那陶羽現在何處,已是難尋,何況姑娘明早便要動身,我等再快,也無法在一夜之間便將他找到啊!」

  淩茜點頭道:「這個不難,我們雖然明早便動身,但由此地到海邊,途中至少要行半個月以上,而且,我可以設法使車輛走得慢些,只要他能在一月之中,趕到海邊,就可以見到那最後的一面了。」

  林一波又道:「第二,不瞞姑娘說,那陶羽和我等四人,從前有些過節,我們就算尋到他,把話轉告,他必然也不會相信,這卻怎麼好呢?」

  淩茜想了想,便從頸間取下那半枚「全真金錢」,遞給他道:「你們把這件東西拿去,他見了這半枚金錢,一定會相信你們的話的。」

  林—波接過金錢,回頭望望三人,似在徵詢他們的意見。

  許成毫未思索,爽然道:「既是這樣,事不宜遲,我們立刻去尋陶羽,但等這事完滿之後,姑娘可不能失言!」

  淩茜道:「要是你們相信,就不妨試試,如果不相信,我也別無他法。」

  包天洛沉聲道:「我等對姑娘敬若仙人,豈有不信的道理,如此咱們現在這就告辭。」

  四醜一齊向淩茜拱手為禮,轉身如飛馳去。

  淩茜突然叫道:「等一等!」

  四醜聞聲停步,問道:「姑娘還有什麼吩咐?」

  淩茜沉思了一會,幽幽說道:「如果他不願意來,那也不必勉強他,只請他也給我一件物品,讓我知道你們的確見到了他,也就罷了。」

  四醜應聲而去,轉眼便隱入林中。

  淩茜悵然呆立許久,心裡忽又懊悔起來,暗責道:「唉!我為什麼要這樣做?他既有所戀,怎會再來見我這自作多情的女子?何況,縱算能見他最後一面,又能怎樣呢?黯然相對,徒增情恨,淩茜啊淩茜,你也未免太癡了。」

  想著,急忙縱身追進林中,展開身法,飛快地穿林疾趕。

  但不知是她心急之下追錯了方向?還是四醜已將「點萍無波」的絕頂輕功參透?追了二程,竟未能追上。

  林木蕭蕭,長夜正濃,當她廢然退出竹林時,月兒已偏向西方,遍地銀練,映著她依然孤獨的身影。她冥立林前,否知所做的對與不對?不禁仰對皓月,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。

  天不久就要亮了,天亮的時候,也就是她啟行離開這古廟的時刻,回憶中原數月,就好像做了一場無頭無尾的夢。

  她徘徊唏噓一陣,獨個兒悄悄返回古廟,當她身子剛從廟牆之上飄落院子時,卻驀聞一聲冷冷的聲音道:「茜兒,過來這邊!」

  淩茜猛然一驚,惜著月光,只見院邊一片珠簷之下。放著—張軟椅,椅上正坐著她的父親——桃花神君。

  她心頭不覺卜蔔直跳,但此時欲避已經來不及了,只好囁嚅地走上前去。

  桃花神君一個人坐在椅上,手邊斜斜倚著那柄杯口粗細的純鋼拐杖,一雙神目,的的地逼神著她。

  淩茜連頭也不敢抬,輕聲問道:「爹,你老人家還沒有睡?」

  桃花神君「唔」了一聲,冷冷道:「這樣夜深,你一個人到哪裡去了?」

  淩茜強顏笑道:「女兒心裡很煩,睡不著,到廟外去走了一會……」

  桃花神君微笑道:「爹爹待你愛憐至深,哪有什麼煩悶,使你深夜難眠,要獨自出去散心?」

  淩茜暗想爹爹因為曾經走火入魔,雙腿至今無法行動,他既然獨自坐在這兒,必然已不止一時半刻了,自己行蹤,只怕早落在他的眼中,於是一橫心,道:「爹待女兒固然不薄,可是,待外人有時比對女兒更厚……」

  桃花神君一怔,笑道:「是嗎?那是爹爹歪心了?你倒說說看!」

  淩茜壯著膽,道:「譬如說,咱們桃花島一向嚴禁外人擅入,可是今日爹爹竟會親邀那討厭的宮天寧同往,姓宮的心術不正,是個可卑的小人,你老人家也待他這樣厚,相形之下,女兒自然要心煩啦!」

  桃花神君聽了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,道:「這麼說,你是在生爹爹的氣了?」

  淩茜道:「女兒不敢生爹爹的氣,可是,你老人家為什麼會那樣厚待她,女兒的確無法明白。」

  桃花神君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:「爹爹不但厚待於他,說不定將來心裡一高興,更會把你終身許配給他,你看如何呢?」

  淩茜大吃—驚,剛要開口,忽聽遠處的廊下,傳來二聲極其輕微的喘息之聲。

  她耳目何等靈敏,那喘息之聲雖輕微得不能再輕,但一入她的耳中,便立即猜到廊下必然隱藏著一個人……

  淩茜怒目一揚,方欲發作,桃花神君卻忽然咳了一下,漫聲道:「不用緊張,他已經走了。」

  這情形,顯然他已知道廊後躲著有人,只是故作不知,沒有說破而已。

  淩窗驚問道:「爹,你早知道了?」

  「什麼事瞞得過爹爹?」

  「他是誰?」

  「還用猜嗎?」

  「是宮天寧?」

  桃花神君含笑不語。

  淩茜憤憤地道:「你老人家看吧!這種鬼鬼祟祟的東西,你……你還要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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