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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


  老人臉上流露出回憶和悵惘的神情,反問道:「你們可知道,這島上有一處怪泉,那泉水中含著劇毒,人畜都不能飲用?」

  陶羽連連點頭道:「不錯,就在山腳下樹林裡,有個水泉,陶興不慎喝了一口泉水,立刻就變成一尊石人了。」

  穀騰突然放聲大笑起來,傲然道:「這不過井蛙之見罷了,其實少林七十二種絕藝,還不是達摩祖師所有武功的全部。達摩祖師共有一百零八種絕世武功,正合天罡地煞之數,其中七十二種傳授了少林僧人,另外三十六種,卻隱而未傳,盡數載于《達摩洗髓經補述》這本秘冊之中,而那本秘冊,就正是潭底的藏寶。」

  陶羽聽了這話,不覺駭然失聲道:「呀!這麼說來,潭底埋藏著的,竟是從未被人知道的絕代武學?」

  穀騰點點頭,道:「正是如此,昔年達摩祖師曾將此事隱示于秘柬,後來被少林第三代掌門雲虛大師悟悉。他知道要證實他的猜想,決不是短時期的事,於是便悄然逃禪還俗,踏遍名山大川,終究沒有找到那本秘冊。雲虛大師臨死的時候,已經娶妻生子,遂把這件秘密,傳給後代兒孫,勉勵兒孫繼承遺志,他老人家自然料不到,事隔百年,卻被我無意間發現潭底鬼穴,揭穿了這個謎底。」

  秦佑忙問:「你怎麼會知道這件秘事的啊?」

  穀騰答道:「難怪你有此一問,我正忘了告訴你們一句話,那百年前逃禪還俗的少林高僧雲成大師,他的俗家姓氏,便是姓穀……」

  陶羽恍然道:「啊!原來你就是雲虛大師的後代!」

  穀騰顯露出黯然神情,說道:「你猜得一點也不錯。但是,當我發現那通往潭底鬼穴的秘徑,剛將藏寶取到手中,適逢島上發生地震,秘徑崩塌,竟將我活活埋在地底。若不是羅大俠巧遇救我出險。那件秘密也許就將永遠隨我埋葬地底了,我感念羅大俠的救命之德,決心將秘冊與他共用。但羅大俠豪氣干雲,對這件人人求之不得的絕世秘寶,竟不屑一顧,只囑我獨自在島上隱修,待泰山第二次武會之後,他如能不死,願意再來島上,與我同參玄功。」

  說到這裡,他忽然變得分外傷感似的,輕輕歎了一口氣,道:「唉!他那時好像已經預知自己的命運,或者他別有隱憂,分明知道不會再到這島上來了,竟讓我苦苦等候了十五年。是啊,我清楚記得他臨去時的神情。是那麼黯然而悲傷,只恨那時沒有勸止他別去參與什麼撈什子的第二次泰山武會……」

  陶羽嘴唇張了張,欲言又止。

  穀騰恍如未見,仍舊繼續說道:「羅大俠去後不久,海天四醜,卻躡蹤趕到島上來,那時,我玄功未成,又被四醜聯手合攻,堪堪不敵。可是,我怎能甘心讓那本原世駭俗的絕世秘冊,落在四醜手中,所以,在力盡落敗的時候,就將那本秘冊,連盒投進了山下毒潭之中。」

  陶羽和秦佑同時發出一聲惋惜的輕呼,問道:「他們會甘心嗎?」

  「他們自然不會甘心,四醜把我武功廢去,更夜以繼日,百般逼迫我說出秘冊上的武學,施盡手段,用盡毒刑……」

  陶羽關切地問:「你說出來了沒有?」

  穀騰悽楚地一笑,說道:「那秘冊上所載的武功,何等玄奧,我一己之力,豈能盡記腦中,後來被迫不過,只得把冊中所載輕功四字真言,告訴了他們。」

  「輕功四字真言……」陶羽喃喃低聲念著,仿佛記得在什麼地方,曾聽到過這樣一句話。

  穀騰又道:「洗髓經補述,果真是本博大精深的曠世秘笈,我告訴了他們輕功四字真言,他們便將我囚禁在這個石穴裡,各自歸去苦練,年年聚首一次,卻總是參悟不透那四個字的真竅。就這樣,十五年來,我才得苟延性命,等待羅大俠回來,只要他回來,能讓我把秘冊交給他,我便身罹慘死,也可瞑目。」

  說到這裡,忽然住口,卻用一種難以描述的淒恍目光,注視著胸羽。

  秦佑問:「你的故事,已經說完了麼?」

  穀騰緩緩頷首,迷愧地道:「故事說到這兒,可以說已經完了,也可以說是沒有完……」

  陶羽接口道:「你一定料想不到泰山第二次武會的結果吧?」

  穀騰搖搖頭。

  陶羽沉吟片刻,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:「也許會使作失望,你所期待的羅偉羅大俠,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這島上來了。」

  穀騰似乎微微一震,道:「是麼?」

  陶羽道:「我聽莊裡的人說,那次泰山武會,羅偉已死在我外公掌下……」

  穀騰身子輕輕一動,兩眼精光景射,炯炯瞪視著陶羽,但瞬息間,又自收斂了目光,嘴角上卻浮出一絲慘澹的笑容,幽幽說道:「我苦等了他十五年,仍未見他返來,也料想他遭了不幸,何況,四醜也異口同聲說,羅大俠已命喪泰山——」

  他頓了一頓,又道:「可是,我替他保存的《達摩洗髓經補述》,卻無法轉交他人,現在你們第二次救我出困,我就把這本秘冊,當作酬謝你們的禮物吧!」

  秦佑『呼』地從地上跳了起來,睜大眼睛,激動地道:「什麼?你要把它轉贈給我們?」

  穀騰微笑道:「是的,我本身武功已廢,四醜隨時可以取我性命,而且,你們如果可以得到那本秘冊,要是參悟得透,不難在短期之內,成為武林中第一高手。」

  秦佑驚喜參半,望著陶羽,低聲道:「陶大哥,你看如何?」

  不料陶羽卻僅只淡然一笑,搖頭說道:「你如果願意,就叫他送給你吧!」

  秦佑說道:「那麼,你——」

  「我也喜愛武功,可是,我娘不讓我學武,我不能違背她老人家的話。」

  秦佑顯得很失望,沮喪地道:「你不學,我也不學,讓它永沉潭底,也許更好一些。」

  穀騰聽了兩人的話,卻突然淒聲大笑起來。

  秦佑道:「你笑什麼?」

  穀騰激動地道:「我只道那本秘冊,乃是人人欲得的珍寶,不想十五年前有羅大俠,十五年後又有你們兩人,竟都視之無物,不屑到手,這倒是無獨有偶的奇事。」

  秦佑道:「我們本來就不會武功,何況,你那本秘冊深沉在潭底,潭水既有劇毒,山下又有野人出沒,或許你真想取它出來,也辦不到呢!」

  穀騰正色道:「我自知命在旦夕,只因不甘那曠世奇書,永埋水潭,所以贈托你們保管,至於你們得到它以後,是否願意學那上面的的絕代武功,那全由你們自己。」

  秦佑任有些心動,但望望陶羽,未使出聲。

  陶羽也站起身來,道:「假如你能從毒潭中取出秘冊,我們就代你保管,你願意把它轉送給誰,將來我們回到中原,一定替你辦到。」

  穀騰面露喜色,道:「就這麼一言為定,你們請隨我來。」

  他興沖沖地領著陶羽和秦佑,踏出廢墟石室,迎著陽光,長長籲了一口氣,喃喃自語說道:「羅大俠,羅大俠,我等了十五年,今日終於尋到了可托之人,你英靈如在,暫釋悲戚,穀騰一定使你死得瞑目,永無遺恨——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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