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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九


  這一天晌午時分,康浩正在房中趺坐練功,忽見龐文彬興沖沖闖了進來,手裡拿著一個小紙卷,大聲道:「康兄,恭喜恭喜,好消息到了。」

  康浩問道:「可是黃四叔的消息?」

  龐文彬笑著把紙卷遞給康浩,道:「你自己看吧。」

  康浩接過那紙卷,知是信鴿所攜,急忙拆開,但見紙上寫著:急稟:接前站烽煙急訊,發現大批人車,疾駛入境,內有雪犀一匹隨行,請令裁處。

  既有雪犀隨行,那一定是黃石生回來了,康浩心裡一陣激動,忙問道:「這信函是什麼時候收到的?由何處傳來?」龐文彬道:「信鴿剛由花山烏龍峒飛到,計算行程,來人是從黔西入境,現在尚未抵達滇池,大約明日可過碧雞關,再有兩三天,就到大理城了。」

  康浩道:「函上既稱有大批人車同行,必是黃四叔已將兩位公主接來,全不知教主怎樣吩咐的?」

  龐文彬笑道:「教主自然很高興,但因兩位公主從前是被驅出苗疆的,面子一時放不下來,所以只命沿途放行,不可留難,那意思,是要等她們親自宮六認罪,然後才肯收容。」

  康浩沉吟了一下,道:「當初父女反目,那是因為毒手殃神游西園從中挑撥,如今姓遊的既已死了,骨肉終是骨肉,龐兄和教主乃是通家世交,這件事還要龐兄從旁疏導解勸才是。」

  龐文彬道:「小弟也是這樣想,所以向教主請求,願意替他老人家去迎接兩位世姐。」

  康浩忙道:「教主可曾應允了?」

  龐文彬道:「他老人家表面上怎好應允?不過,他也沒有表示反對。」

  康浩道:「小弟也有意跟隨同去,以便將這裡的情形面告黃四叔,以免再生枝節,不知可不可以?」

  龐文彬遲疑了一下,搖頭道:「這個,恐怕很難獲得教主的同意,好在也不過三四日工夫,此地發生的情形,自有小弟代為轉告,康兄只要再忍耐幾日,定有佳音歸報的。」

  康浩情知無法勉強,只得退而求其次道:「兩位公主平安歸來,足證我等並無惡意,前此誤會,理當冰消了,不知龐兄是否能代陳教主,在這三四天內,讓咱們被羈留在思過堂的四人,移居一間較大的房舍,彼此也好暫解數月來的寂寞?」

  龐文彬毫不思索便道:「誤會冰釋,從此便是朋友,待姑娘禁制解除之後,小弟還要多多仰仗康兄和諸位前輩大力成全呢,這點小事,包在我身上。」

  果然,沒多一會工夫,便已請准鬼叟朱逸,將駱伯倫、宗海東、齊效先和康浩,遷移到一間寬大的鐵屋中同住,門外雖然仍有大鎖和守衛,起居飲食方面,已享有較大的自由,只要高興,甚至可以供應美酒佳釀,任憑暢飲。

  康浩將黃石生的消息轉告了駱伯倫等人,大夥兒全部欣喜不已。只有宗海東顯得很失望,聳聳肩道:「這一來,我白學了一肚子苗語,也白費了許多工夫,竟是派不上用場了。」

  駱伯倫笑道:「能夠化干戈為玉帛,那是最好不過,只要順順利利取到解藥,我倒覺得這兩個多月的委屈不算白受,可是,我有些不明白,四弟去保定接朱雀兩姊妹,理當儘快趕回才對,為什麼要弄個大批車馬,浩浩蕩蕩的來呢?」

  宗海東道:「不用說,准是四哥怕人單勢孤,特地邀了二哥和三姊他們一同來,說不定更將奪命雙環和彩衣娘娘田娥也一齊帶來了。」、駱伯倫豪氣干雲地說道:「如得二弟和三妹同來,咱們獲得解藥以後,回程就順勢直島復仇穀,跟那扮楊大俠的會主再分高下。」說到這裡,微微一頓,又轉顧康浩道:「不過,那位逍遙公子龐文彬,好像對湘琴極為傾心,已經在我面前提過好幾次,要咱們促成這樁姻緣,這件事,卻是個麻煩。」

  康浩為難地點點頭,道:「小侄也深感難以應付,迄今猶無善策……」

  駱伯倫歎了一口氣,道:「武林中多少恩怨,都起因於情孽糾纏,你既與月眉訂下婚約,又受了歐陽佩如的託付,如何安排已煞費苦心,現在又加上一個龐文彬,將來結局真叫人不敢想像。」

  宗海東笑道:「車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橋頭自然直,管它呢,且先把眼前大事解決了,到時候再說吧!」

  這一夜,四人圍坐而飲,喜憂參半,直談到深夜才各自安歇。

  第二天一大早,龐文彬又喜孜孜來到思過堂,一進門便向康浩拱手笑道:「康兄,恭喜!恭喜!」

  康浩愕然道:「又有什麼喜訊?」

  龐文彬道:「适才接獲傳報,來人已越過碧雞關,循官道直奔大理來了,教主命座下九侍和小弟前往中途迎接,小弟就將康兄意欲同行的意思轉告了教主,沒想到竟蒙允准,教主現在大殿立等康兄見面呢。」

  康浩聽了之後,高興得從床上跳了起來。

  宗海東急道:「馬上要動身嗎?」

  龐文彬道:「各事都已齊備,只等教主召見之後,立即動身。」

  宗海東又問道:「大約多久時間才能回來?」

  龐文彬道:「按行程估計,明日午後,咱們就可以在英武關和他們會和,最遲後天晚上,便能返回大理了。」

  駱伯倫喜不自勝,一把拉住康浩,顫聲說道:「孩子,見到你黃四叔,就說咱們在這裡都很好,如果你韓二叔和孟三姑也來了,替我多道辛苦,問問他們可有在石泉養傷的李七叔的消息。」

  康浩一面點頭答應,一面匆匆著衣梳洗,整頓妥當,立即隨龐文彬趕到萬壽宮正殿。

  鬼叟朱逸早已在殿上端坐而待,左右分立著九名鮮衣老者,正是黃衣神教中的「九侍」。

  那九人都是當年跟隨鬼叟朱逸來苗疆開創基業的親信,年紀皆已超過六旬,康浩只認識其中一個「飛天豹子」李昆,其餘全叫不出名號。

  鬼叟臉色雖然仍是一片冷漠,但呼吸促迫,分明內心也很激動,淡淡掃了康浩一眼,說道:「你可知道老夫准你同去的原因嗎?」

  康浩躬身道:「教主鈞意,是要晚輩面見盟叔,先告知教主善待之情,以免再生枝節……」

  誰知話猶未畢,鬼叟卻冷哼了一聲道:「錯了!」

  康浩一怔,道:「那麼,教主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鬼叟朱逸站起身來,負手在殿上來回走了兩圈,然後冷漠地道:「關於當年老夫絕情逐女的事,你可知道?」

  康浩道:「晚輩略知一二。」

  鬼叟朱逸冷然一笑,道:「那就好,當年她們負氣離開苗疆的時候,曾經發過重誓,自願永絕父女之情,終生不再回來,如違重誓,甘願挖去雙目,以示自己無識人之明。這句話,想必你也知道……」

  康浩惶然說道:「這……晚輩卻不知道。」

  鬼叟朱逸道:「現在老夫告訴你,就是要你替老夫傳達這句話,咱們黃衣神教,最重血誓,一言出口,終生不渝,她們要回來,更須履踐誓言,否則,就不必回來。」

  康浩聽得駭然一驚,忙道:「教主這話錯了……」

  鬼叟沉聲道:「大膽,你怎敢當面指責老夫!」

  康浩挺了挺胸膛,侃侃說道:「晚輩並非指責教主,但常言說:虎毒不食子。當年兩位公主被游西園甘言所惑,負氣下嫁,那是她們年輕識淺,缺乏知人之明,二十年來,業已飽嘗辛酸,悔恨莫及,如今遊某已遭報應,兩位公主孤苦無依,企求重返家園,再敘天倫之樂,正是倦鳥知返,浪子回頭,教主應當念在骨肉情分,曲予撫慰才是,怎麼竟舊話重提,逼令親生骨肉,去應那慘酷的血誓呢……」

 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,內心也的確十分激動,分明看見龐文彬在一旁頻施眼色,仍裝作沒有看見,抗聲又道:「晚輩言出由衷,聽與不聽,全在教主,但教主如果一定要這樣做,盡可命令座下九侍傳話,或者等兩位公主抵達以後,親自動手挖了地們的眼睛,晚輩寧可返回鐵屋接受禁錮,也不願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。」說完,又向龐文彬拱拱手,道:「龐兄請吧,小弟不去了。」轉身便走。

  鬼叟朱逸叱道:「站住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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