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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七


  黃石生輕「哦」了一聲,道:「這麼說,我明白了,一定是我婚後的行為有所失檢,才使你心灰心意,悔不當初,對嗎?」

  歐陽佩如正色道:「若論你的行為,除了好名之心太重,以及誤將歹人當作親信這兩點瑕疵之外,其他尚無大錯,我懊悔的並不是這個。」

  黃石生一直想誘她說出易君俠的秘密,聽了這話,不禁有些失聲,緊接著又問道:「那麼,你這『心死』二字,又因何而起呢?」

  歐陽佩如眼中突然閃現出一縷淚光,急忙扭過頭去,幽幽說道:「當年的舊事,你知道的很清楚,為什麼一定要明知故問,苦苦追詢?」

  黃石生心念微動,仿佛若有所悟,但因不明詳情,只得含混的道:「時隔多年,我以為你早已把它淡忘了。」

  歐陽佩如黯然歎道:「你不是女人,難怪你不瞭解女人的情感,如果有一天,你也遭受到同樣的際遇,你就知道什麼叫做『心死」你就知道那不是輕易能夠淡忘的事了……」

  黃石生聽她話裡顯然包含著一次感情上的挫折,正想設法繼續探問下去,不料遠處忽然傳來幾聲嬌叱,竟將話題打斷。

  呼喝聲本來自園門方向,不用說,准是有人由堡中進入後園,和兩名假扮秦金二老的弟兄動了手。

  歐陽佩如怫然不悅問道:「你究竟帶了多少人到園子裡來?難道要我親自去送他們才肯走嗎?」

  黃石生知道無法再留,連忙站起身來,假作氣憤的道:「這些東西太不像話了,不須你去,我自會懲治他們」。

  說著,大步出了茅屋。

  跨出屋門,揚目向康浩藏身之處望去,卻不見康浩的人影,黃石生暗吃一驚,剛要抽身,猛聽一聲嬌喝道:「站住,不許動。」

  隨著喝聲。兩條纖細的人影,已破空掠到。

  黃石生一見竟是「袁氏雙姝」,心裡暗暗叫苦,只得裝笑招呼道:「原來是兩位賢侄女,方才聽得喧嚷,可是兩位賢侄女發現了什麼壞人?」

  袁氏雙姝各執長劍,一左一右堵住了茅屋出路,四顆烏黑發亮的眼珠,直勾勾盯著黃石生的臉,既不動手也不說話。

  黃石生被看得心裡直發毛,強笑了兩聲,又道:「怎麼?兩位元賢侄女連我也不認識了麼?」

  袁珠不答,卻向茅屋大聲問道:「伯母,您老人家沒事吧?」

  黃石生忙道:「她很好,兩位賢侄女進屋裡去陪陪她,我去園門那邊看一下馬上就回來……」一面說著,一面就想開跑。

  袁玉一擺長劍,橫手擋住去路,喝道:「站住!你敢動一動,別怪姑娘把你這一雙腳統統砍下來。」

  這時候,歐陽佩如正由茅屋中走出來,見狀大驚道:「阿玉,你瘋了麼?怎能對易伯伯這樣說話。」

  袁玉道:「伯母上當了,他不是易伯伯,他是假冒的。」

  歐陽佩如倒吸一口涼氣,駭然失聲道:「什麼?他是假冒……假冒的……」

  黃石生接口笑道:「佩如,別聽小孩子有說,你再仔細看看,我像是假冒的嗎?世上哪有假冒別人的怪事。」

  袁珠沉聲道:「他的確是假冒的,易伯伯現在還沒有回來,剛才咱們在後園門口,遇見兩個假扮秦金二老的傢伙,被咱們問出破綻,用金環打傷,卻被另外一名蒙面賊黨救走了……」

  黃石生情知事已敗露,急忙岔口道:「這兩個孩子一定中了邪,滿嘴都是瘋話,待我將秦金二老叫來當面對證,讓你們看看是不是假冒的……」話猶未畢,袍袖一層,而人已仰面倒射而起。

  他身形甫起,耳邊突然傳來歐陽佩如一聲羞怒交集的暴喝,「蓬」地一聲,胸前已重重挨了一掌……歐陽佩如顯然是氣極了,那當胸一掌,直將黃石生劈得淩空翻轉了三四次,砰然摔倒地上,落地之後力道未盡,又滾出丈許,才被一片花叢亂石擋住。

  所幸她挾怒出手的時候,黃石生正在仰身躍避,總算沒有實受那強猛無比的掌力,饒是如此,落地後的黃石生,也已經口噴鮮血,當場暈死過去。

  歐陽佩如兀自怒氣不息,一晃身,又追到花叢邊,纖掌再揚,便欲向黃石生頭頂劈落……

  袁玉急叫道:「伯母別殺他,要留活口。」

  歐陽佩如頓住掌勢,既羞又恨的一跺腳,罵道:「這無恥的匹夫……」這也難怪,她出身梅穀世家,又是堂堂終南一劍堡的堡主夫人,身份何等尊高,如今卻被一個陌生男人假扮自己的丈夫,纏著說了大半夜的話,回想适才交談經過,叫她怎能不羞?怎能不恨呢?

  偏是袁玉不識趣,撕下黃石生一片衣襟,抹去他臉上血污和易容藥物,還興沖沖向歐陽佩如道:「喏!伯母你看,可不是真的假冒的嗎?」

  歐陽連望也沒有望,揮手道:「拖下去,拖下去!」

  袁珠忙瞪了袁玉一眼,一面應聲道:「伯母請回屋裡去休息吧,咱們會處置他的。」

  歐陽佩如道:「不論你們怎麼處置,先把人帶走,別弄髒了我的園子。」說完,拂袖轉身,逕自返回茅屋,不多久,屋中梵音蕩漾,木魚橐橐,傳出一陣陣誦經的聲音。

  袁玉望望茅屋,又望望袁珠,困惑的問道:「好奇怪,易伯母好像在跟誰生氣呢……」

  袁珠低哦道:「少說廢話,快幫我把這傢伙抬出園子去。」

  袁玉道:「我看,不必白費工夫了,易伯母那一掌打得不輕,別說是個人,便是石頭,也打碎了,不如挖個坑把他埋了吧!」

  袁珠道:「就算要埋,也不能埋在園子裡,咱們且在附近尋個僻靜的地方,試試看,能不能弄醒他,問問他的來歷和企圖。」

  姊妹倆合務抬起黃石生,由小徑越過護堡河,向前走了片刻,又來到袁珠送別康浩和湘琴那棵大樹之下。

  這棵樹雖然已在堡牆外面,卻與後園隔河相望,呼應吸便,樹頂枝葉層疊,宛如巨傘覆蓋,地勢也頗僻靜隱密。

  袁珠將黃石生放在樹下,提劍繞樹巡視,直到確定附近無人隱藏,才低聲對袁玉說道:「你去河邊取些水來,當心別暴露了形跡,這傢伙的同黨,可能還沒有去遠。」

  袁玉問道:「取水幹什麼?難道你打算給他喂藥治傷嗎?」

  袁珠道:「咱們要問他話,自然得先替他穩住傷勢,讓他清醒過來才行。」

  袁玉搖搖頭,道:「其實,問不問全都一樣,這傢伙一定是復仇會的人,決不會錯。」

  袁珠道:「我也知道他是復仇會的人,如能從他口中多瞭解一些復仇會的秘密,對咱們總是有利的,你別耽誤時間,快些去吧!」

  袁玉拗她不過,只好聳聳肩頭,快快而去。

  袁珠又叮囑道:「當心隱蔽行藏,快去快回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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