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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〇


  方濤眯目吃吃而笑,口中說道:「康少俠,你果真投子認輸,不打算再棄下去了麼?」

  這時候,康浩發覺自己半條右臂已經無法舉動!齊肘以下全失了知覺,心知毒性甚烈,如果時間稍久,絕難憑藉「閉穴截血」之法阻止毒性蔓延,叵不能及時解毒,唯一可行的方法,只有將右臂砍斷。

  可是,斷去一臂之後,非但要成殘廢,師冤情仇,也將永遠沒有湔雪報償的機會了,他不惜一臂,但肩負如此艱巨,卻怎能下得這份「壯士斷腕」的決心?

  沉吟之際,心念電轉,只好苦笑了—聲,問道:「你我無怨無仇,老夫子突然下此毒手,是什麼意思?」

  方濤挑眉笑道:「怎麼?老朽的意思,康少俠還不明白嗎?」

  康浩道:「在下愚昧得很……」

  方濤忽然哈哈笑道:「康少俠真會說笑話,這麼簡單的事,居然跟老朽裝糊塗……也罷,咱們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,老朽願意用一粒解藥,交換那件血衣,這交易該很公平吧?」

  康浩微怔道:「原來在下的舉動,竟沒有瞞過老夫子?「方濤笑道:「這只能說少俠太小覷了老朽的棋力,老朽的棋藝雖劣,思考這樣一著棋,還用不了如此長久呢……不過,老朽也承信發覺得晚了一步,幾乎中了少俠的算計。」

  康浩冷冷道:「你別得意太早,在下未必會答應你的交換條件。」

  方濤道:「如果少俠是聰明人,還是答應了的好。」

  康浩道:「為什麼?在下拼了不要這條右臂,讓你也逃不出一劍堡去……」

  方濤得意的聳聳肩頭,說道:「老朽本來就沒有打算離開一劍堡,那離開的人,應該是康少俠。」

  康浩怒目道:「難道你不怕我揭穿你的秘密?」

  方濤哂道:「這算得是什麼秘密?老實說,關於老朽的身份,除了三數人外,堡中誰不知道?保況那一件染血的破衣,少俠並沒有辦法證明是老朽之物。」

  康浩道:「至少你背後的劍傷,就可以作為證據。」

  方濤搖頭笑道:「那沒有用的,因為誰也不會相信少俠的話,就算有人相信,他又怎知老朽是在什麼地方負傷的呢?如果老朽反咬一口,少俠更是百口莫辨。」

  康浩為之語塞,冷哼道:「既如此,你又何必拿解藥來交換血衣?」

  方濤道:「康少俠,你別想錯了。老朽之所以願意給你解藥,並非畏懼秘密被揭破,而是為了不讓你捲入這場紛爭漩渦。」

  康浩不屑的哂道:「是嗎?這麼說來,在下倒應該感謝你了?」

  方濤正色道:「老朽不妨再說得明白些,假如你不是『會主』的徒弟,昨天酒席筵上,早已要了你的性命,若非會主一再大量容忍,你豈能活到今天?康少俠,你自幼受會主養育之恩,卻處處跟本會作對,時至如今,猶執迷不悟……」

  康浩沉聲喝道:「住口!先師是何等身份,豈容鼠輩假冒?康某人只要三寸氣在,終要揭破他的假面目,你們等著瞧就是了。」

  那方濤卻不生氣,只無限惋惜的搖頭歎道:「唉!世上盡多癡心的父母,誰見過孝順的兒孫?少俠固執己見,不納忠言,總有一天要後悔的。」

  康浩勃然大怒,探手抽出一柄風鈴短劍,叱道:「姓方的,你敢再提復仇會主是我的師父,就試試……」

  方濤吃吃笑道:「好!不提就不提。現在咱們用不著爭辯這件事,只問少俠願不願意交換?如果願意,就請交出血衣,老朽立即奉上解藥,少俠不將此事對人談論,老朽也不提書童被殺的事,咱們各守秘密,就當今天早晨什麼都沒發生過。」康浩截口道:「如果我不願意呢?」

  方濤陰沉一笑,道:「那就可惜了,老朽逼不得已,只好宣告全堡,說康少俠意圖不軌,被老朽的書童發覺,為了殺人滅口、手臂才不慎遭毒物所傷……」

  康浩一抖風鈴短劍,沉聲道:「我拼了一條右臂不要,且叫你這利口老匹夫拿性命來抵償。」

  方濤毫無懼色,緩緩道:「少俠這是威脅老朽朽交出解藥?」

  康浩道:「就算是的怎樣?你自信躲得開,我也捨得區區一條右臂。」

  方濤仰面笑道:「風鈴魔劍天下獨步,老朽自問很難躲得開……不過少俠這一劍出手,殺的卻不止老朽一個人。」

  康浩心頭一震,驚叱道:「老匹夫,你……」

  方濤舉手輕拍了兩聲,叫道:「孩子們,把後院佈置的情形告訴康少俠聽聽,要據實說,不許誇張。」

  門外立即傳來回應之聲,說道:「上房三位姑娘已經用迷香制住,迄今昏睡未醒,隨時可以下手,其餘會友奉命包圍後花園,也都佈置妥當,只等信號就可以發動了。」

  方濤笑道:「千萬別魯莽,康少俠的風鈴劍沒有出手以前,決不可擅發信號,聽清楚了麼?」

  門外應道:「遵命。屬下正注意著康少俠的舉動。」

  方濤回過來來,向康浩陰惻惻一笑,道:「少俠只在書房住了兩夜,大約沒有留意到房門上有一個暗孔,可要老朽指給少俠瞧瞧嗎?」

  康浩不用瞧,已知決非虛假,否則,這老狐狸焉能如此鎮靜沉著?

  他暗自嘆息一聲,恨恨道:「好一個老奸巨猾的老匹夫……」

  方濤拱手道:「多承謬贊,康少俠藝出名門,劍術高強,老朽不能不為自己的安全設想,如今再請問一聲,少俠可賜允了嗎?」

  康浩默然良久,只得快快收了風鈴劍,從懷中取出那件染血破衣。

  方濤含笑伸手來接,說道:「少俠果然是爽快人,看來,咱們這個朋友是交定了。」

  康浩忽然一縮左手,冷冷道:「你先把解藥交出來,待度過確是解藥,再還你不遲。」

  方濤笑道:「少俠請放一百二十個心,這點信用,老朽還有的。」說著,探手由袖中掏出一粒蠟封藥丸,親自用半碗清水化開,道:「這藥只須外敷,不必內服,少俠盡可放心決不會是毒藥了。」

  康浩將右手浸入碗中,只覺那藥水觸膚清涼,中毒之處頓時恢復了知覺,紅腫也隨即淡褪……只好長歎一聲,把那件辛苦獲得的血衣擲了過去。

  方濤得意地笑道:「多謝少俠,這棋子上的毒性,用藥水一浸便解,少俠還有興趣下完這一局?」

  康浩冷笑道:「這一局算你贏,你最好當心些,別再讓我抓到證據。」

  方濤連聲道:「是的!是的!老朽承情相讓,也願誠懇的奉勸少俠一句話:是非之地,不宜久留,還是早早離開的好,再有,為了姑娘們的安全,務希少俠緊記咱們的約定,老朽告退了。」說完,深深一禮,揚長而去。

  康浩獨坐桌前,怔怔望著那一盤殘棋,心裡忽然泛起一個疑問,復仇會不藉以十年之久,在一劍堡中佈置高手,自然是為了對易君俠,如此看來,易君俠的確不是復仇會主了?

  同時又轉念忖道:這老狐狸只求取回證物,並不諱言自己是復仇會的人,難道他就一點也不怕老朽宣揚?他仗恃的是什麼?竟敢這樣明目張膽,不懼反抗?

  想到這裡,不禁驚然而驚,那一盤紊亂的殘棋,在他眼中越加紊亂起來……

  沒多久,湘琴和袁氏妹妹都相繼起身,一些也不知道自己曾隱入性命危險,堡中上下人等,也與平時一般操作,毫無異樣,令人看來真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……看在眼裡,驚在心頭,只得極力隱忍,不再提及晨間經過的片語隻字。

  因為從這一刻起,他已經不敢相信堡中任何人,甚至無論自己走到什麼地方,總覺得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,在暗中監視著。

  經過一夜患睡,湘琴的體力恢復,午飯後,便興致勃勃願陪康浩往全堡遊覽,但康浩卻諉稱精神不濟,婉轉推辭了。

  整整一個下午,他獨自閉門靜思,盤算著應該採取的步驟、無奈徘徊半日,苦無善策可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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