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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一


  袁珠姊妹也深感狐疑,連忙說道:「琴妹,既然伯母這樣吩咐,咱們就先出去吧!」

  湘琴猶不肯走,低叫道:「娘!你老人家是……」

  中年美婦人微微一笑,道:「為娘只是有話要和康少位單獨一談,決不會難為於他,你總該放心了吧?」

  知女莫如母,這句話,直說到湘琴心眼幾裡,小妮子嬌靨一陣熱,雖不情願,又不好意思再反對,只得赧笑道:「娘可別只顧說話,人家康大哥,還沒有吃晚飯呢!」

  中年美婦人頷首道:「我知道,不須你叮嚀,自會盡忙送他出來。」

  湘琴又向康浩一連使了幾次眼色,示意他應對時要多多謹慎,然後這才怏怏告辭而去。

  其實,康浩心中何嘗不驚詫狐疑?他自從見到這位一劍堡堡主夫人,早已懷著滿腹謎團,也激發了無限好奇。論理,以一劍堡女主人的地位,以她的年紀和容貌,說什麼也不該離世獨居,即使有心向佛,堡內盡可設置佛堂經室,為什麼定要居住在這簡陋的茅屋裡,而且,連個侍候的使女丫環也不用呢?

  他覺得其中必有特殊原因,如今正可藉單獨談話的機會,設法探問內情,或許因此而證實易君俠的真正身份,也不無可能……

  正思忖間,中年美婦人已側身肅客,道:「康少位請進屋內一談。」

  康浩拱手道:「晚輩怎敢僭越,夫人先請。」

  中年美婦人淡然一笑,不再謙讓:持燈轉身進了屋裡。

  康浩緊隨而人,只見茅屋內總共才兩明一暗在三個房間,進門一間房內,擺著一張木桌和兩把木椅,桌上茶具和餐具並置,算是飯廳兼客室,右邊是佛堂,左邊則是臥房,屋後另有兩小間廚則,此外,便一無所有了。

  而客室之中,除了一桌二椅,連張茶几都沒有,桌上餐具只是一副筷子一隻碗,茶具也僅只一壺二杯,其設置之簡陋,比窮困人家還不如,但卻收拾得整整齊齊,一塵不染康浩看了,心中暗暗稱奇。

  中年美婦人將油燈放在木桌上,親手斟了一杯茶,微笑道:「茅舍簡陋,別無待客之物,康少俠請隨意用些茶吧。」

  康浩連忙雙手接過,喝了一口,立刻皺起眉頭,原來那茶汁其苦無經,竟比黃蓮還難下嚥。

  中年美婦人笑道:「這是老身自用的苦藤茶,乃系採割園:中一種野藤焙制而成,人口雖嫌略苦,但苦後回甜,餘味尚佳,崦且,喝久了,可以順氣補血,清心朗目。」

  康浩心裡稱謝,只得硬著頭皮,又喝了一口。

  果然,那茶汁入口雖然苦澀,片刻之後,卻苦盡甘來,滿口生津,齒問更有一縷清香餘味。

  饒是如此,他也不敢再喝了,放回茶杯問道:「夫人結廬潭邊,遠離塵囂,清靜固是清靜,但侍奉無人,諸事皆須親自操勞,不嫌太辛苦了麼?」

  中年美婦人道:「不然一身,並沒有多少事情可做,自炊:自食,樂也在其中,人間甘苦二字,本元標準,只要你自己不以為苦,旁人豈能以苦相加。」

  康浩見她談吐脫俗,心裡越覺好奇,便感慨地道:「夫人;精癖之論,發人深省,可惜碌碌紅塵中,能如夫人這般勘破繁華,拋捨得下的人,畢竟太少了。」

  那中年美婦人輕歎道:「勘破繁華不難,拋舍塵孽卻談何:容易,果真拋捨得下,老身也就不會在這裡了。」

  康浩驚問道:「夫人莫非竟有出家之意?」中年美婦人搖頭道:「那倒沒有,老身雖然向佛,並不拘於形式,身在紅塵,心已皈依,功德的深淺,端視修行的虔誠與;否,落髮不落髮,並沒有多大關係。」

  康浩趁機探問道:「晚輩有一事不解,大凡富貴人信佛慕道的,或因年邁多病,或因家道淪落,或曾遭大難不死,或感于親人夭折……而夫人猶在盛年,一劍堡雄踞天下,夫婿英豪,愛女倚騰,家業鼎盛,體健身強,為什麼卻……」

  中年美婦人擺了擺手,截斷他的話題,苦笑:「不必再說下去了,人人際遇不同,結局也迎異,有些事,是不能單以常情去推斷的……老身挽留少俠,另有幾句重要的話想問你,咱們還是談談這件事吧。」

  康浩有些失望,卻又不便再問,含笑說道:「夫人有事垂詢,晚輩自當洗耳恭聆。」

  中年美婦人漸漸收斂了笑容,語氣也變得凝重起來,注目道:「老身想問的事,共僅三件,但在未問之前,希望你能先答應才身兩個要求。」

  康浩應聲道:「請夫人明示。」

  中年美婦人肅容道:「第一,你回答老身的問話,必須句句真實,不許有絲毫虛假;第二,你得答應,決不把咱們的談話告訴任何人,尤其是不能告訴湘琴和一劍堡內的人。你做得到嗎?」

  康浩毫不遲疑,點頭道:「晚輩謹遵夫人的吩咐就是。」

  中年美婦人道:「不!你得確切肯定回答老身,能不能做到,如果不能,老身也不勉強,現在就即刻送你出去。」

  康浩正容答道:「晚輩一定能夠做得到。夫人請問吧!」

  「好!」中年美婦人欣慰的籲了一口氣,卻並沒有立即發涸。逕自啟開茅屋後面,走了出去。

  片刻之後,又見他由前門繞了回來,重新坐在對面木椅上,然後用一支小竹簽,將油燈內的燈蕊挑去兩根,屋中光亮頓時滅弱了許多。

  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,康浩深深感覺到她正用一雙銳利的目光,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自己,不禁有些心虛起來……

  好半晌,才聽到那中年美婦人緩緩說道:「看你相貌,不是一個奸滑虛偽的人,所以,老身願意與你掬誠一談,也希望你能誠懇的回答老身,倘有不便之處,盡可直言謝絕,卻不可用假話來搪塞。」。康浩點點頭,道:「晚輩知道了。」

  中年美婦人舉杯喝了一口苦藤茶,問道:「聽說康少俠是風鈴魔劍楊君達的唯一傳人,這是真的嗎?」

  康浩聽了,不覺一怔,他原以為她多半是查問自己和湘琴之間的關係,卻萬萬也想不到僅是探詢師門來歷,暗暗松子一口氣,反問道:「這就是夫人第一個問話麼?」

  中年美婦人道:「不錯,請你坦誠的回答老身。」

  康浩點答道:「是的,晚輩恩師正是風鈴魔劍。」

  中年美婦人緊接著道:「口說無憑,你有什麼信物或證據沒有?」

  康浩道:「晚輩有師傳獨門暗器十柄風鈴短劍。」

  中年美婦人手一伸,道:「能讓老身過過目嗎?」

  康浩一面答應,一面從劍羹中抽出一柄風鈴短劍,雙手遞了過去。

  中年美婦人看了看,又道:「這是甲劍,請將乙劍也借給老身看看。」

  康浩心中微微一動,忙又將乙劍取出遞過……

  那中年美婦人就在黯淡的油燈前,將兩柄短劍反復觀看,並且,不時以劍尖互相輕擊,側耳傾聽劍身發出的聲響那神情,就像一位古物監別家,正專心在鑒賞一件珍貴的古董。』足足看了盞茶之久,才見他頷首喃喃說道:「一點也不錯,果然是百煉玄所鑄的風鈴劍。」說著,將知劍交給康浩,忽又淒然一笑,接道:「好好收起來吧,這東西不比普通暗器,如果遺失,就永遠無法再補足了。」

  康浩接劍時,發覺她神色雖然平靜如常,手指竟微微有些顫抖,似乎頗有不舍之意。

  於是好奇地問道:「夫人從前也見過風鈴劍麼?」

  中年美婦人聞言一震,急忙搖頭道:「啊!沒有。老身只是耳聞風鈴劍之名,並未親眼看見過。」

  康浩暗自驚訝忖道:你既沒有看見過,怎知這兩炳劍的真假?又從何鑒別是否百煉玄鐵鑄造的呢?

  不過,他心裡雖覺詫訝,口裡卻不便冒昧探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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