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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六


  §第十九章 好人難做心病心醫

  應龍兄弟倆無可奈何,相偕跟進林內,卻內康浩坐在一株桃樹下,正解開隨嶴包裹,取出乾糧和一大壺飲水。

  他仰面向應氏兄弟誠摯的笑笑,說道:「不瞞二位說,小弟由晨至今,尚未進餐,二位莫嫌粗糙,請坐下來大家隨意用些吧!」

  應氏兄弟面紅過耳,低頭坐了下來,雖然饑腸轆轆,卻再也鼓不起勇氣去拿那些誘人饞涎的面餅和肉脯。

  康浩將乾糧分送到二人手中,自己先吃了一口,又道:「面對如此美景,能與二兄相晤共餐,衷心感到欣慰,二位別客氣,就權當陪我些好了。」

  應氏兄弟既感又愧,低頭咬了一口餅,尚未下嚥,熱淚已奪眶而出……

  康浩只裝沒有看見,自顧吃著乾糧,又說些閒話,直到二人吃完,才含笑說道:「不期巧遇,足慰渴思,小弟有一件事想煩勞二位兄長,不知二位可願相助?」

  應龍忙道:「康兄有事盡情吩咐,只要咱們兄弟能辦得到的,決不推辭。」

  康浩道:「這件事,在二位來說,不過舉手之勞,但一定要二位先答應了小弟才好意思啟口。」

  應龍道:「力所能及。絕劉答應。」

  康浩點點頭道:「既如此,小弟先謝謝二位,就此重托了。」說著,從包中取出一封金葉,雙手交給應龍,然後接道:「前在洛陽,小弟曾向令叔孫老前輩商借過一筆錢,後來倉促離去,未及歸還,此事耿耿至今,片刻難安,今日和二位相逢,又承慨允相助,這些金葉,就請二位兄長人令叔收下,將來回莊時,尚祈為小弟轉致感激意……」

  應虎沒等他說完,搶著問道;「你什麼時候向孫叔借過錢?咱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?」

  康浩笑道:「當是小弟殊覺愧赦,是以未向二兄提及。」

  應龍脫口道:「不!你根本沒有向孫叔借過錢,咱們也不能收你的錢……」

  康浩正色:「借錢的事,二位返莊面詢孫二俠便知詳情。至代收欠款,已承二位應允在先,菲非竟欲食言反悔麼?」

  應氏兄弟相顧愕然,他們明知康浩決不可能向孫天民借錢,也明明知道康浩這樣做,是有意接濟他們,但卻想不出一句推辭的話。』而且,康浩顯然已經知道「關洛第一樓」事變經過,他為什麼隻字不提?反而如此慷慨施以援手?

  應龍越想越慚愧,喉哽語塞,捧地封沉甸甸的黃金,含淚搖頭,好半晌,才『掙扎了一句斷續的話說道:「咱們……已經不能……不能再回抱陽山莊了……」

  康浩驚訝道:「那是為了什麼?」

  應龍只是搖頭不答,應虎連忙接口道:「不為什麼……咱們想自己在江湖有上闖出一番事業,不願被人取笑是依靠父親聲名,等到事業成就,那時再衣錦還鄉!」

  其實,康浩途經洛陽尋找駱伯倫未遇,早已聽人談及雙劍逆倫拭父的經過,但他憐念應氏兄弟系遭「絕情蠱」迷惑了靈智,故而假作不知,這時見應虎設詞搪塞,越發不忍道破,便點了點頭,笑道:「二兄壯志淩雲,令人欽佩,這筆錢在抱陽山莊來說,實在微不足道,也許孫二俠早就忘了,這只是小弟一番心意,什麼時候帶到都沒有關係的。」

  應龍收下金葉,問道:「康兄駕蒞長安,是路過呢?或是特來遊歷的呢?」

  康浩想了想,道:「原是路過,因聞花期之盛,才稍作逗留。」

  應龍道:「如此甚好,難得他鄉遇故人,今天晚餐,由咱們兄弟作東,請康兄共飲一敘……」

  康浩笑說道:「怎好意思攪擾二位仁兄……」

  應龍道:「水酒一杯,何須客氣?就這麼說完了,傍晚時,咱們准定在城中『狀元居』酒樓浩樽恭候光臨。」不容康浩推辭,與應虎雙雙拱手一禮,告辭起身而去。

  兩人匆匆穿出桃林,不見康浩跟來,應虎便低聲喚往乃兄,冷然問道:「老大,把東西拿出來看看,共有多少?」

  應龍道:「不必看,最少也有四十兩,足夠咱們再等候一年半載的花費了。」

  應虎冷笑道:「世上只有賒帳躲債的,從沒聽說過硬認欠錢的事,他分明沒有欠孫叔的錢,為什麼寧願虛擲巨金,冒頂這份人情?」

  應龍道:「他這樣做,顯然是想接濟咱們,又怕咱們不肯接受。」

  應虎道:「咱們嗖他並無交情,他為何要接濟咱們?」

  應龍沉吟片刻,道:「據我猜,或許為了在關洛第一樓時,爹爹沒有殺他,使他感恩圖報,才……」

  應虎搖頭道:「若說關洛第一樓那件事,他化名欺人,害死了七步追魂手洪濤和中州四傑,更用風鈴劍打傷孫叔,他和咱們只仇恨,根本談不上感恩。」

  應龍一怔,道:「可是,他适才分送食物,慨贈金葉,卻是千真萬確的事!」

  應虎冷冷道:「所以我正在懷疑,他如此無端施恩,恐怕另有什麼目的。」

  應老道:「老二,休以小人之心,妄君子之腹,咱們落魄到這般光景,人家不以前嫌介懷,不以猖瑣見鄙,分食贈金,體恤矜全,還能安著什麼壞心不成!」

  應虎道:「這卻難說,咱們眼前雖然落魄,並非沒有見過錢財,怎能為了區區乾糧和幾張金葉子,便忘了他是風鈴魔劍楊君達的徒弟?」

  應龍心頭一震,驚問道:「你的意思是想怎麼樣?」

  應虎聳聳肩,道:「我說出來,你一定不肯,還是不說的好……」

  應龍正色道:「咱們是兄弟,只要你說的有理,我怎會不肯呢?」

  應虎揚目道:「這話當真麼?」

  應龍道:「自然當真。」

  應虎四顧一眼,忽然壓低聲音說道:「依我之見,咱們等一會請他喝酒的時候,不妨設法套問他來長安的真目的,然後,就在席前將他擒下……」

  應龍急道:「老二,這豈不成了恩將仇報麼?」

  應虎不悅道:「假如你定要拿他當恩人,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,乾脆,咱們半金葉平分,從此分道揚鑣,各幹各的。」

  應龍遲疑的說道:「我總覺得這樣做問心難安。」

  應虎冷哼一聲,道:「有什麼問心難安的?莫非你忘了,咱們從前受過他多少骯髒氣?像你這般只貪小利,優柔寡斷,還能算成得了什麼大事麼?」

  應龍默然良久,終於點頭道;「好吧,就你你的主意,但是,在沒有動手以前,可得先試探他有沒有想利用咱們的企圖,如果人家真的純出一番好心,至少咱們也要饒過他這一次。」

  應虎哂道:「容情不動手,動手不容情。大哥;四十兩金葉就買了你這個人,你大不值價了!」

  應龍臉上一紅,垂首無語……

  「狀元居」在城中西北角,樓高三層,彩飾金漆,站在頂樓窗首,可以遠眺「阿房宮」遺址和「昆明池」波光。

  據傳說,此樓曾是唐朝天寶年狀元皇甫冉的舊居,宰相張九齡曾登樓賦詩,卻不知怎的竟成了酒樓。

  時方申刻,「日月雙劍」兄弟,已經昂然跨進了「狀元居」店門。

  這時的應氏兄弟,與在曲江桃林時的應氏兄弟,簡直就像完全換了兩個人,不僅由頭至腳跟,從內褲到外罩的紫白二色劍衣,全部簇新畢挺,便是腰際所佩長劍,也磨得晶光雪亮了。

  儘管不久以前,應龍去跟銀鋪兌換金葉,掌櫃還當他是拾來的假貨,特別請出三四位冶金老師傅會同反復辨認,最後確定是十足純金,才肯同意兌換……可是現在,他們縱然搬出整箱假金葉,卻誰了不會懷疑那是假的了。

  兩人剛進樓門,夥計已迎了過來,謅笑躲身問道:「是二位少莊主麼?」

  應虎把頭一昂,鼻孔裡「唔」了一聲,道:「不錯,咱們訂的酒庸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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