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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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冉肖蓮怒道:「你笑什麼?敢情你以為我只是在發牢騷?說氣話?」 康浩搖頭道:「不!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,都是有感而發,想必是哪一個薄幸男人,刺傷了你的心……」 冉肖蓮微微一怔,忽然仰面狂笑起來,說道:「哈哈!我會為了臭男人傷心?那簡直太可笑了,男人如想從我身上獲得一份快樂,我一定要他付出千百倍的痛苦的代價,作為抵償,男人玩我的身體,我卻玩男人的性命,這世上何曾有半個男人放在我眼角上?若說我是一個薄幸的女人,刺傷男人的心,只怕還有幾分可能。」 康浩目光如炬,炯炯逼視著她的眸子,直到她笑聲由高而低,最後終於完全停止,才緩緩道:「你心裡一定有很深的痛苦和委屈,由你臉上在笑,心裡在哭,你越是詛咒男人,越表示你曾經深愛過一個男人。」 冉肖蓮大聲道:「我沒有!我沒有!我沒有……」,康浩道:「你有的,只有口裡不肯承認罷了。你為什麼要把它隱藏在心底,寧願折磨自己,卻不肯傾吐出來呢?」 冉肖蓮臉上突然一陣抽搐,急垂蟑首,須臾間,胸襟上已濕了一大片。 康浩輕輕挽起她的手腕,柔聲道:「別再悶在心裡了,說出來吧!」 冉肖蓮用力搖搖頭,哽聲道:「不,我不能說……那是世上最無恥的醜事,我恨透了那個男人,也恨透了我自己……說出來,你會更看不起我……」 康浩誠摯的道:「你認為我是那種小人嗎?」 冉肖蓮仍然搖搖頭道:「求你不要逼我,求求你!」 康浩沉吟了一下,道:「其實,你縱然不說出來,我也能猜到那男人是誰,他就是複分會的『銀花堂』堂主,毒手殃神遊西園,對嗎?」 冉肖蓮嬌軀一震,猛然抬起頭來,驚問:「你……你怎麼知道的?」 康浩道:「先別問我怎知道,你告訴我,是不是他?」 冉肖蓮默然良久,含淚點了點頭,道:「既然你已經知道,我也就顧不得什麼羞恥了,不錯,就是那畜牧不如的老匹夫,他毀了我的母親,也沾汙我一生清白……」 康浩問道:「你不是你的父親嗎?」 冉肖蓮恨聲道:「不!說來他應該算我的後父,我生父姓、冉,名叫冉騰,本來是『銀花堂』下一名分舵主,十九年前,奉命夜襲北京城中一家賭場……」 康浩心中一動,忙道:「且慢,你沒有記錯?的確是十九年前?」 冉肖蓮道:「決不會錯,我的生父就是在那次夜襲之後被處死的怎麼?有什麼不對嗎?」 康浩說道:「沒有什麼……你說下去吧。」 冉肖蓮詫異地向他望望,然後繼續說道:「那時候,復仇會還在秘密組織時期,聲勢也遠不如現在壯大,雖然設置了『金花」『銀堂』二堂,和幾處分舵,並沒有固定的人手,會友既不知道『會主』的姓名,彼此也互不聯繫,只有在接到『復仇令』的時候,才受命會合,參加行動。為了便於識別每次出動之前,大家就在衣襟上佩戴一朵銀花標誌,所以,那銀花對復仇會會友來說,實在非常重要,任何人失落了銀花標誌,都將受到極重的懲罰。」說到這裡,她幽幽歎了一口氣,淒然又道:「可是,就在那一次夜襲混戰之中,我父親卻不慎將所佩銀花失落了。」康浩訝道:「失落小小一朵銀花,竟被處死了麼?」 冉肖蓮搖頭道:「失落銀花,論罪尚不至死,但當時我父親發現銀花失去,心裡十分惶恐,便偷偷告訴了遊西園,希望他能同返賭場,幫忙尋回銀花。」 康浩忽然插口道:「遊西園不就是銀花堂的堂主嗎?」 冉肖蓮道:「不!那裡遊西園在復仇會中名義,不過是一名香主,論職位,尚在我父親之下,但與我父親同為鷹爪門出身,是以情感較好,平時也有交往。」 康浩點了點頭,道:「你說下去,以後又怎樣?」 冉肖蓮眼中閃著淚光,切齒道:「可恨遊西園那匹夫,久已唾涎我母親的美色,正愁沒有機會陷害我父親,一聽之話,頓起毒惡,表面上滿口答應,折返城中替我父親尋找失落的銀花,一面卻囑我父親先行離隊回家,以免被會主發現,我父親拿他當朋友,自然深信不疑,誰會知道那老匹夫卻密報會主,指控我父親遺失銀花,畏罪圖逃……當天夜晚,我父親便被處死在家中後院裡。」 康浩道:「後來他又怎麼會變成你的繼父呢?」 冉肖蓮道:「我父親死後,遊西園每日假仁假義安慰我的母親,家中用度,一力承當,對我更是噓寒問暖,愛護得無微不至,但他始終對我母親保持著禮數,從未流露過一絲一毫非份之念,那時,我才四五歲,母親也僅二十出頭,孤兒寡母,無依無靠,更做夢也想不到,那每天照護我們的游叔叔,就是害死父親的仇人!」 康浩頷首道:「這也難怪,當時你才稚齡,你的母親也太年輕,自是難識人間險詐。」 冉肖蓮含恨道:「你聽我說下去,那匹夫陰險之處還多著哩!」 語聲一落,繼續說道:「日久天長,咱們母女被他這番虛偽的情意所惑,不知不覺已對他產生了深厚的感情。事實上,咱們已和他相依為命,難予割了。所以,母親跟我商議之後,便向他但然表示願意委身下嫁——你猜那匹夫怎樣回答?」 康浩道:「他自然是喜從天降,高興都來不及了。」 冉肖蓮搖搖頭,道:「錯了!他當時義正詞嚴,一口拒絕。」 康浩一怔,道:「他怎麼說?」 冉肖蓮冷冷一哼,道:「他說:『我跟冉大哥情同手足,雖然無力挽回他的性命,但願有生之年,竭誠盡心,維護大嫂和侄女兒。對大嫂,我只有敬愛,決不敢稍涉私情,耿耿此心,可表大日,請大嫂快打消這個念頭,安心持養侄女兒,休教兄弟將嚴九泉之下,無顏去見我那冉大哥……」 康浩想了想,道:「他能說出這種話,或許真是心中有愧也不一定……」 冉肖蓮哼道:「那匹夫但能有這一念頭,他便是『惡人中的聖人』了。可惜他純系不由哀,欲擒故縱。他知道,越是拒絕,越能獲得女人的心,何況,當—個女人既已說出『以身相許』的話,她怎能夠再把這句話收回去呢?」接著,語音一變,幽幽又道:「果然,咱們母女都墜入他圈套,錯把他當作了不欺暗室的君子,母親含羞帶淚苦求他答應,甚至向他下跪,不惜以死明志,非他不嫁……最後,他才算『勉強』點了點頭,卻提出一個條件,不讓我改姓,以示不忘故友,從此,咱們母女二人,死心塌地的跟他廝守,一個以仇人為夫,一個識賊作父,居然快快樂樂過了十年,直到有一天……」說到這裡,忽然臉上一紅,竟然住了口。 康浩詫問道:「那一天怎麼樣?」 冉肖蓮默然半晌,一橫心,抬起臉來,說道:「索性都告訴了你吧……十年後,我已經十五歲,在一個炎熱的午後,那匹夫終於露出本來面目,趁我母親午睡未醒,強行玷污了我的清白……」 康浩失聲一哦,劍眉倏挑,憤然作色道:「好一個人面獸心東西,真該殺!」 冉肖蓮自顧又道:「自從父親去世,我一直就視他如父,十年孺慕之情,一理變成了醜惡恨事,當時直令我悲不欲生,我不顧一切將經過對母親哭訴,母親也驚呆了,但是,她卻噙著眼淚勸我:『孩子,你千萬別做傻事,是娘瞎了眼睛,娘會替你出這口氣。』」 「可憐母親拭幹了淚水,不動聲色,當晚,她特別準備了酒菜,邀那匹夫同飲,卻在酒中暗下了毒藥,可是,那匹夫作賊心虛,已有戒心,用銀針試出酒中有毒,一怒之下,竟將整壺酒罐人我母親的喉中,然後又把我穴道點閉,剝光了衣服,當著我母親面前肆意淫辱……」 康浩聽得激憤填膺,揮手道:「別再說了!別再說了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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