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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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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名宮女連忙躬身答道:『老爺子請息怒,這位公子如今是客人,婢子們不敢失禮。』」 「老頭子叱道:『胡說,他是誰的客人?』」 「宮女答道:『是小姐的客人。』」 「老頭子一愣,回頭望瞭望女兒,蓮姑才含笑說道:『爹不錯啦,是女兒請他來咱們宮裡作客的人。』」 「老頭子詫道:『他不就是那放野火,打傷人的狂徒嗎?怎麼一下又成了客人了?』」 「蓮姑笑道:『那本來是場誤會嘛,人家在采雲崖等朋友,生了一小堆火,乃是當作聯絡之用的,被咱們巡山弟子看見,才鬧出誤會來……』」 「老頭子不以為然道:『乾旱之季,山中嚴禁煙火,這是奉宮的禁例,怎能說是誤會?』」 「蓮姑遲疑了一下,訕訕笑道:『可是,他不是有意犯林……』」 「老頭子不通竅,兀自搖頭道:『不管有意無意,犯禁就該重懲,抗命拒捕,就該立斬……』」 「老婆子冷眼旁觀,見蓮丫頭粉頸低垂。神情顯得很尷、尬,忽然心裡一動,會過意來,連忙站起來攔住老頭子,道:』『既是無心之過,還提它作什麼……』」 「偏是老頭子心眼跟牛一樣,仍在嘀咕著道:『無心之過也是過,為什麼不該提?以後人人放了野火,都說是無心的,那還成話嗎?這道理我不懂……』」 「我老婆子氣他不過,只得低聲罵道:『只要蓮丫頭願意,便是把這百禽宮全燒光了,也不用你老糊塗擔心。現在你懂了麼?』」 「老頭子兩眼連翻,怔了半天,這才恍然領悟過來……」 孫天民和月眉姊弟聽到這裡,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,敢情他們對故事中那位書生,都已經暗生關切之情了。 巫九娘語聲微頓,臉上也泛現出淡淡的笑意,追述道:「老頭子號稱『百禽翁」善解鳥語,卻對女兒的心事猜解不透,被我老婆子一言點破,懂雖懂了,竟忘了禮數。」 「他猛地上前,一把拉住書生的手臂,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,忽然拈須哈哈大笑,點頭說道:『好極了!好極了!小夥子你的運氣不錯。』」 「說完,也沒有問問人家姓甚名誰,逕自笑首向後宮去了。」 「這些沒頭沒腦的話,那書生聽不明白,咱們娘兒倆卻心裡有數,當時,蓮丫頭臊紅了臉,竟也忘了招待客人,沒辦法,這件事只好由老婆子承擔下來。」「我一面吩咐宮女們準備酒宴,殷勤款待,一面婉轉探詢那書生的姓名和身世,有沒有娶過妻室……結果,一切都令人滿意了。」 孫天民一直沒有岔過嘴,這時忍不住問道:「那書生,莫非就是風鈴魔劍楊君達?」 巫九娘點頭道:「不錯,就是他。」 孫天民輕「哦」了一聲,嘴唇蠕動,好像還想說什麼,卻沒有說出來。 巫九娘狀如未覺,喃喃接道:「……那時候,楊君達年紀不過三旬出頭,聲名正如日中天,嚴然武林第一高手,非但一表堂堂,談吐也迎異俊流,尤其最難得的是,雖屆而立之年,卻尚未婚娶。」 「這一切一切,都是那麼如人心意,簡直可說是老天爺特意安排造就的好姻緣,我老婆子看女兒也是千肯萬肯,立即傳令大開盛宴,聚集全宮女官鼓樂,張燈結綵,排演本宮最隆重,最豪華的『百禽迎賓舞』。」 「席間,老婆子真應一名俗話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有趣。便私下跟老頭子商議,老頭子答得好,他說:『又不是我嫁給他,你跟我商量有屁用。』」 「我聽了又好氣又好笑,便道:『老頭子,我可是問過你了,到時候你這做爹的可別怪咱們母女擅作主張,沒跟你商量。』」 「老頭子道:『你也別太興頭,好歹先問問女兒的意思去。』」 「我毫沒遲疑就道:『女兒的心事,我這做娘的還能不知道嗎?沒的說,她是千肯萬肯了。』」 「我忍不住好笑,說道:『這種天上掉下來的肉餡餅,他丕會不吃嗎?論名聲,咱們百禽宮不輸他風鈴魔劍。論才學,蓮丫頭只比他強,論品貌』」 「說到『貌』字,我老婆子心裡忽然動了一下,偷眼望望正在談笑風生的蓮姑和楊君達,下面的話,竟遲遲無法出口。」 「憑良心說,楊君達英俊瀟灑,如玉樹臨風,堪稱翩翩濁世佳公子,而咱們的蓮丫頭雖然滿腹才智,可惜膚色稍嫌粗黑,身裁也矮胖了些。」 「他們倆坐在一起,就像一株挺拔的翠松,旁邊栽著一朵黑牡丹。」 「老婆子不是偏袒護短的人,這情景看起來的確顯得不配襯,但當時見他們交談甚歡,正談得投契,再轉念想想,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匹配?俗語說得好:『駿馬偏馱癡漢走,巧婦、常伴拙夫眠。』一個女人縱然再美,終有一天會老的,那楊君』達如果只是個以貌取人的俗夫,也就算不得出類拔萃的人物了。」 「不過,話雖如此,總得慎重些,當面問個確實,才好決定辦事。我老婆子終是女流,和很多話不便出口,這項差使,還得老頭子親自出馬才成。」 「當夜盛會至深宵盡歡而散,楊君達已醉意濃重,由老婆子安置在前面客室歇息,回到後宮寢殿,我就把蓮丫頭叫來,直截了當地問她作何打算?」 「蓮丫頭難免羞赧,總算是個明理的孩子,她沉思良久,但然答道:『楊公子天縱奇才,百世難逢,女兒還有什麼可挑剔的,但夫妻朝夕相處,廝守終生,必須彼此相敬相愛,不能有絲毫勉強,您老人家最好先問問人家楊公子。』」 「我見她說得坦誠,心裡反而無限憂感,說道:『既然你這麼說,娘就替你作主了。婚姻大事非同兒戲,總得你們兩情相悅才行,這件事成功固然可喜,萬一有什麼支節,你也不要太認真,天下好男兒多的是,娘會替你物色一個比他強過十倍的,決不讓你受一分委『屈。』」 「第二天一大早,老頭子被我催促不過,親自去了前宮客室……」 巫九娘述說至此,臉色突然變得陰沉僵硬,嘴角那一抹笑意,也充滿了森冷和淒涼。孫天民和月眉姊弟一聲不響的傾聽著,誰也沒有開口。 茅屋中突然寂靜下來,良久,良久,才聽見她一長歎,接著說道:「……他去了整整半日,咱們娘兒倆也盼了整整半日,那時的心情,當真是如坐針氈,度日如年。」 「但時間越久,也就表示事情越不順利,咱們娘兒倆面面相覷,口裡沒就什麼,心裡都有了不祥之感。」 「直到近午,老頭子才邁著大步回來了。」 「果然,他呼吸重濁,氣喘吁吁,一臉悉憤之色。」 「我明知不妙,仍然迫不及待地問道:『事情怎麼樣了?』」 「老頭子悶不吭聲,只是搖了搖頭。」 「可憐蓮丫頭竟『哇』地一聲,掩面哭了起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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