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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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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昭容搖頭道:「孩子,你想得太天真了,他們是一個父子,一個父女,骨肉至親,豈會相信人一個外人的話。」 康浩道:「但小侄有此自信,就算她乍聽之下不肯相信,等到變故發生,她一定會相信的。」 孟昭容道:「若等到變故發生,她縱然相信,為時已經太晚了,倒不如趁他們尚未發動之前,釜底抽薪,先擒住尤寧和三個妖女,然後再揭穿易君俠的秘密身份。」 駱伯倫沉吟道:「三妹釜底抽薪的辦法雖好,但這樣一來,倒變成咱們站在明處,那應伯倫和李東陽反而袖手旁觀,萬一他們受了易君俠的蠱惑,竟以咱們為敵,豈非吃力不討好?」 宗海東接口道:「大哥顧慮極是,咱們固然也要對付『復仇會」卻犯不上替人家擋頭陣。」 孟昭容尚未回答,康浩已搶著說道:「六叔錯了,既然同仇敵愾,何必再分彼此?」宗海東微微一笑道:「不是咱們要分彼此,而是『道不同不相為謀」應伯倫這種以『世家』自居的人,是不屑跟咱們做朋友的。」 康浩不以為然道:「這是六叔的偏見,以小侄所知,那應伯倫溫文儒雅,待人論事,尚能公正持平,並非據傲跋扈的人物。」 宗海東聳聳肩道:「世上盡多滿口仁義道德,一肚子男盜女倡的偽君子,表面上越是謙虛和藹,也許內心比誰都卑鄙。就拿易君俠來說吧,若非三姐親眼目睹,誰又想得到他就是『復仇會』的會主呢?賢侄涉世未久,哪知人心的深沉奸詐。」 康浩一時語塞,竟覺無詞答辨,頓了頓,才輕籲道:「但小侄總相信世上的人,絕不會個個都是偽君子的。」 駱伯倫回顧黃石生,見他正含頷首,不禁問道:「四弟對此事有何高見?」 黃石生微笑道:「小弟覺得康賢侄和宗六弟的話都有道理,孟三姐的見解也很正確,只是大家爭論許久,卻忽略了兩件最重要的事。」 駱伯倫忙問道:「哪兩件事?」 黃石生道:「第一,無論那位『會主』是否易君俠,迄今為止,他在『復仇會』都是以風鈴魔劍自居,而且,從口音和容貌舉止觀察,咱們都找不出破綻。」 眾人不約而同感到一震,頓時都啞然無聲了。 黃石生緩緩又道:「第二,洛陽城中三方面人馬,以咱們的力量最弱,咱們唯一的長處是始終隱藏在暗處,故能運用自如,對他們雙方都獲得瞭解,假如一旦正面動手,無異截己之長暴己之短,他們雙方勝負尚難斷定,咱們卻是必敗無疑。」 室中一片肅然,誰也沒有開口說話,只有一陣陣起伏的呼吸聲,流露出人心境的沉重。 良久,駱伯倫才幽幽問道:「依你的意思,咱們應該怎麼辦?」 黃石生斂空正色道:「小弟以為身處兩大派之間,甯用智不鬥力,當前時機促迫,只有先顧實利,再談道義。」 康浩一震,脫口道:「四叔,你是要咱們袖手旁觀麼?」 黃石生搖搖頭,道:「你先別急,且聽我把話說完,如今事實擺在眼前,『復仇會』既敢發動突擊,必有慎密安排和萬全的準備,今夜之戰,關係武林形勢十分重大,這是很顯然的了。」 「但咱們不妨仔細分板一下,假如易君俠果真就是『復仇會主」他若想暗算應伯倫和李東陽,真可說僅需舉手之勞,便能成功,那麼,他又何須調集會中全部高手,並且動員所有『鬼武士」約定時刻,大舉行事呢?」 駱伯倫接口道:「不錯,莫非那易君俠還有什麼顧忌不成。」 黃石生道:「退一步說,即使易君俠確有所顧忌,不便親自下身,他也可以利用『絕情蠱」驅使日月雙劍刺殺應伯倫,餘下白雲山莊李東陽父女,那就更不在話下了。試想他為何舍近途而不為,卻去勞師動眾,走那遠路?」 駱伯聳連連點頭,道:「說的是,這裡面必有緣故。」 黃石生肅然道:「咱們回想今日邙山古墓集會的情形,當時易君俠雖然蒙面與會,仍是以『會主』風鈴魔劍的身份發令指揮。據他所頒令諭,今晚突擊的地主,是『關洛第一樓」突擊的對象,是二莊一堡,換句話說,『復仇會』今晚的行動,並未將一劍堡例外,易君俠居然下令向自己突擊,這豈不是天下怪事?」 大夥兒細一尋思,不禁目瞪口呆,本來嘛,世上哪有自己把自己當作仇敵的人,除非他瘋了。 駱伯倫迷惑地望望孟昭容道:「這麼說,那『會主』根本不是易君俠?」 孟昭容卻斬釘截鐵地道:「小妹自信兩眼未花,一定是他,決不會看錯。」 黃石生淡淡一笑,截住了話題,道:「我說這些,目的不在辨別那『復仇會主』究竟是誰,只是為了使康賢侄明白,咱們所面對的,實在是一個敵友難分,撲朔迷離的局面,有時候,為應付非常事故,必須用非常手段,是不能局限於狹窄的『道義』兩字的。」 康浩默然垂首,好半晌,才低聲問道:「四叔的意思,今夜三更白馬寺的約會,小侄是不必再去了?」 黃石生笑容一斂,道:「約會不妨前往,但除了『絕情蠱』的事外,其他消息決不能夠洩漏片語隻字。」 康浩遲疑了一下,又道:「難道連告訴她今夜將要發生變故,使他們能預作準備也不行麼?」 黃石生斷然搖頭道:「不行,如果必要,咱們自會另外設法把消息迭到關洛第一樓去,你若當面提起,難免引起她的追問,那樣反而不妥。」 康浩道:「可是,四叔……」 黃石生沒等他說下去,卻逕自轉對駱伯倫道:「尤甯內眷定子夜前撤出城外,『復仇會』的正式行動,必在子夜以後至黎明以前,咱們現在也該把人分配一下子了。」 駱伯倫點點頭道:「好,就煩賢弟全權調派佈置吧,愚兄也恭候差遣……」 康浩有些意興怏怏,悶悶不樂,不知道為什麼,他總覺得這位精明的「黃四叔」行事太過冷酷,就好像這世上除了自己,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似的,難道說普天之下,人人都應該彼此猜忌,彼此敵視的麼?難道對易湘琴那麼純真的女孩子,也必須動用心機?也不能賦予信任? 他腦中盡在反復思索著這難以理解的事,以致全未留意黃石生如何調派佈置?甚至眾人什麼時候已經受命離去,也詫無所知。 等到矍然警覺,室中只剩下駱伯倫和黃石生兩個人了。 康浩訕訕問道:「敢問四叔今夜派我擔任什麼任務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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