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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康浩又道:「這麼說,師父不是因為徒兒做錯了事,才追回風鈴劍?」

  青衫文士不耐煩道:「為師已經說得很明白了,取劍只是暫時備用,你這孩子,怎麼總是瞎疑心!」

  康浩突然正色道:「這不是我瞎疑心,而是朋友你太粗心了。」

  青衫文士陡地變色,道:「你——」人已挺身站起。

  康浩一錯步,橫身擋住了房門,冷叱道:「朋友,你的膽量不小,易容術也稱得高明,居然架勢十足,險些被你瞞混過去,可是,你卻忘了事先打聽清楚,風鈴劍由師授徒,隆重不亞皇家傳璽,是不能輕易收回去的!」

  青衫文士沉聲道:「胡說,為師只是暫時備用,幾曾要收回了?」康浩輕哂道:「讓我再告訴你詳盡些吧,五年前,恩師在九峰山承天坪授我風鈴劍囊時,曾經說過兩句鄭重而嚴肅的話,那是『賜劍如賜璽,追劍即追魂』。朋友該明白,這是何等隆重的事,豈容視作兒戲?不過,我是仍然由衷的佩服閣下,假如閣下不向我索取風鈴劍,至少今夜,我不會發覺閣下是假的……」

  那青衫文士沒等他話完,突然雙掌一錯,猛劈而出,喝道:「小輩尋死,納命來吧!」

  掌起處,勁風排蕩而生,桌上油燈首先被掌風掃滅。

  康浩劍眉雙剔,冷哼道:「我倒要試試你仗恃什麼?」雙掌當胸虛合,一式「童子拜觀音」,猛地化作「展翅淩雲」,向外一翻,硬迎了上去。

  誰知青衫文士根本無意硬拼,掌至半途,倏忽抽臂,竟借康浩強猛的力道,如魚乘流,穿窗射出。腳尖甫落院中,毫無停頓,「一鶴沖天」疾升數丈,業已掠上南面牆頭。

  康浩冷然一笑,道:「千辛萬苦才等到你,還想走?」右手輕按胸際,一抖腕,「叮鈴鈴」風鈴之聲劃空飛出。

  靜夜鈴聲破空,份外顯得刺耳!

  風鈴聲,掩蓋了遠處傳來的更鼓「當!當!當!」正三更。

  三更,曠野。

  月黑,風高。

  洛水悠悠,蜿蜒東流。

  洛河橋的北端,五條人影靜靜屹立在夜風中。

  接掌「蛇拳」門戶未及十日的「七步追魂手」洪濤,穿襲皂白色勁裝疾服,背插虎頭雙鉤,負手仁立,仰面望著空際飛馳的彤雲。

  在他身後,一字排列著四名黑衣大漢,人人斜抱一柄雁翎刀,刀尖向下,鋒刃朝外,神情而一派肅穆。

  這四名黑衣大漢乃是同胞四兄弟,合稱「中州四傑」,武功造詣,在「蛇拳門」二代弟子中,算得出類拔萃的好手。

  雖然明知是場假戲,但因事關重大,七步追魂手洪濤仍然未敢掉以輕心,特別挑選「中州四傑」跟隨自己來洛河橋應約,以表示要和「風鈴魔劍」楊君達一拼的決心。

  「子夜三更,決鬥西郊」的消息,早就傳遍了洛陽城,令人失望的是,西郊洛河橋一帶,竟看不見一個聞風趕來瞧熱鬧的武林人物,除了寧候橋頭的五位之外,曠野一片寂寥,再也找不到半個人影了。

  這冷落情景,暴露了武林人物的現實,也代表了沒落門派的悲哀,從好處設想,是大家懾於「風鈴魔劍」威譽,不願招惹殺身之禍,從另一個角度想,何嘗不是「蛇拳門」已經在人們心中失去了,「雞蛋碰石頭」的挑戰,其結果不言而喻,還有什麼值得一「看」的呢?

  洪濤負手望天,深深領略到殘破門派的淒涼心境,情不自已浩然長歎出聲……

  就在這時候,「中州四傑」為首一個忽然低聲道:「師叔,來了。」

  洪濤微微一震,目光疾落,洛河橋南端,出現了一個頎長人影。

  那人青衫飄拂,腰懸木劍,背上負著一隻行囊,略顯蒼白的臉上,高挑著兩道濃眉,正緩步從容,施施然跨上橋頭。

  好飄逸的身法,好倨傲的神態,可不就跟「風鈴魔劍」楊君達如出一轍?

  洪濤看得暗暗頷首,心道:「這位康少俠倒挺準時,搶像也毫無破綻,看來這場戲,咱們也該演得逼真一些。」

  意念飛動,回頭向」中州四傑「擺手示意,便舉步迎上橋雲。

  兩人在橋上站定,洪濤抱拳一拱,朗聲道:「楊大俠不愧言而有信,洪某已候駕多時了。」

  青衫人微一揚臉,傲然道:「既承寵邀,焉能不到?」

  接著,雙目冷電一掃,又冷冷說道:「怎麼?就只有這四位,洪兄竟沒有另約幫手?」

  洪濤哂道:「本門血仇,自當由本門自行了斷,何須再約他人助拳。」

  青衫人淡淡一笑,道:「好志氣,這樣看來,洪兄氣魄竟不在令師兄之下,這倒是楊某人多慮的了。」

  洪濤不再多說,低叱道:「接招!左鉤橫胸,右鉤斜劃,一式『卷雲出峋』徑取青衫人左肩。」

  青衫人哂道:「出手無奇,無怪蛇拳門註定要敗滅了。」

  洪濤猛一振腕,鉤勢頓時加快,閃電般向青衫人肩井處穴劈而下。

  誰知鉤鋒飛過,那青衫人只將左腳一收,身形微側,竟以毫釐之差避了開去,木劍仍掛在腰間,動也沒有動。

  洪濤右手劈了個空,豪興陡生,驀踏前一步,雙鉤齊出,左剪右旋,帶起一片寒光。

  青衫人頷首笑道:「這一式『鴛鴦雙飛』總算差強人意,用神,楊某人要出手了。」

  話落,身形突然向前一傾,也沒有看清他是什麼時候摘下了木劍。

  只覺一縷勁風,快逾電掣,穿破鉤幕,直透前胸。

  洪濤脫口贊道:「好劍法!」

  腳下連退三步,雙臂奮力一帶虎頭鉤,便想以「橫筆架山」之式,硬接青衫人的木劍。

  突然心頭一動,飛忖道:「分明是場假戲,我爭的什麼強?時候不早了,趁此機會收場吧。」

  想到這裡,鉤招隨即一變,假作失手,一聲驚呼,仰身向後便倒。

  不料那青衫人的木劍卻毫不留情,劍尖一送,竟重重點在洪濤前胸「七坎」穴上。

  洪濤「蓬」然應劍摔倒,四肢一陣抽搐,人便僵臥不動,中州四傑望見,還以為師叔正依計行事,連忙掄刀一撲而上。

  青衫人眼中凶光連認,冷笑道:「粒米之珠,也放光彩。」

  木劍一振,「錚錚」一連四聲脆響,四柄雁翎刀齊被震飛脫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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