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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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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櫃心裡一沉,忙又笑道:「公子敢是要托運貨物?」 康浩搖頭道:「不是貨物,是—口棺木。」反手朝馬背上指了指,接道:「喏!就是這個,麻煩叫夥計們搬進來吧!」 掌櫃臉上一陣僵,低咳一聲,陪笑道:「這個……這個……請公子務必多包涵,實在是……嘿!嘿嘿……」 康浩揚眉道:「實在什麼?我出雙倍價錢,包一輛車,難道還不行嗎?」 掌櫃好生為難,頓了頓,才道:「小號不是這個意思,皆因小號承運的都是貨物,可從來沒有接過這種生意,只怕途中不善維護,會損傷了死者壽材……」 康浩道:「這不要緊,棺材裡的人剛死沒多久,運送的路也並不遠,三五天就到了,屍體不腐,就礙不了事……」 探手懷中,取出一錠五十兩紋銀和一封信,塞在掌櫃手上,接道:「車資運費先付,信封上有地址,按址送到就行,十天之後,我再來取回單,掌櫃勉為其難,破例一次吧!」說完,也不待掌櫃回答,轉身走到棺材帝,信手一揮,繩索立斷,單手托住棺底,輕輕移放地上,然後牽了空馬,出店而去。 那掌櫃目睹康浩揮指斷繩,單手托棺,只驚得張口結舌,喉嚨口雖然塞滿了推脫的言語,卻哪敢吐出一個字來。 直到康浩去遠,才急急展開信封觀看,原來以上寫著:「棺函並交河南登封少林寺方丈法明大師查收,內詳。」 掌櫃望望那口金漆棺木,困惑地忖道:—個和尚死了,哪兒不好尋座廟宇一把火燒掉,何苦浪費銀子,千里迢迢送回少林寺去?五十兩銀子,不知要燒多少和尚呢! 看在銀子份上,只好叫夥計用一張厚布,蒙住棺材,抬進棧內,立即安排車輛,準備趁天亮以前,早早出發上路,以免留在店裡黴氣。 不料行中八九個車把式,聽說是送棺材作靈車,全都把頭播得貨郎鼓似的,誰也不肯去。 掌櫃的正為難,一個夥計獻策道:「隔壁源順行的趙癲子,有個相好的粉頭在孟津渡,這條路線他跑得最起勁,何不加幾個錢,向源順行借用一趟,只怕他肯去的。」 果然,趙癩子挺爽快,一口答應下來,不過附帶條件。要加五錢銀子。其中二錢銀子是源顧行抽的回扣,另外三錢,算趙癩子的賞錢。 趙癩子多撈到三錢銀子,又有機會跟老相好重敘舊情,心裡十分得意,天沒亮便駕車出城,一路哼著小曲,「郎呀郎」,「妹呀妹」,哼得正起勁,忽然耳旁有個冷冰冰的聲音道:「老大,停車!」 趙癩子回頭一望,身後空空蕩蕩,並沒有人,也就未放在心上,仍然揚鞭唱道:「二呀二更裡,月呀月正明。小妹妹等郎,不呀不見人……」 「老大,停車!」又是一聲冷喝,傳人耳中。 突然,他想到車廂裡的棺材,心裡機伶伶打個寒噤,喃喃道:「媽的,難道真的鬧鬼了?」 連忙坐直身子,用力咳嗽一聲,鞭梢一挽一抖,「啪」地爆了個空響,口中「得兒」一聲吆喝,催馬快走,同時提高調門兒:「三呀三更天,月兒到中天……」 剛唱了一句半,那冰冷的聲音又叱道:「叫你停車,你聽見了沒有?」 這一次,趙癩子聽得清清楚楚,那聲音正是由車廂內發出來的。 他渾身一涼,卻壯著膽,大聲道:「和尚,菩薩,佛爺我趙癩子是個趕車的,咱們無冤無仇,你老人家就算死不瞑目,城有城隍,土有土地你可別拿我趙癩子當作張別古,跟我唱什麼『烏盆計』呀……」 口裡說著,心時抖著,猛可掄動馬鞭,下死力在馬後股上就是兩鞭子。 馬兒負痛,放開四蹄疾馳狂奔,趙癩子本能地回頭,想可曾把「冤魔」丟脫? 一望之下,滿頭癩子頓時爆裂開來,不知什麼時候,庫篷上忽然多了一個人,黑布蒙面,一身黑衣,正將一口寒光閃閃的短刀,橫擱在自己後頸窩上。 趙癩子倒抽一口冷氣,舌頭打結,一魂少了兩魂…… 那黑衣人陰森地一笑,刀峰略一抽動,道:「哼!你大約是活膩了!」 趙癩子不由自主,癱跪在車轅上,結結巴巴道:「和尚爺饒命,小的不敢活膩,小的家裡還有八十多歲的老娘……」 黑衣人冷笑道:「你看看清楚,我是和尚嗎?」 「是!是!是……趙癩子用盡吃奶的力氣,死命勒韁,差點沒把馬嚼環拉斷,馬匹一聲嘶鳴,人立而起,險些連車輛掀翻。 那黑衣人屹立車頂,紋風未動,目光微轉,指著左後側一條岔路,喝道:「轉頭,順那小道駛過去。」 趙癩子不敢違拗,掉轉車頭,岔人小路,行約盞茶時光,來到一片亂林邊,男林旁有座破山神廟,廟中亮著燈光。 黑衣人叱命停車,揚指點了趙癩子穴道,身形輕閃,掠落車下。 這時,破廟中有人沉聲喝道:「是郝老三嗎?」 黑衣人應道:「正是。」 廟中又問道:「可曾得手了?」 那郝老三笑道:「托你的福,原封沒動,都在這兒。」 廟中人道:「好!搬進來。」 郝老三答應一聲,拐去車後,雙手抱起棺材,大步走進破廟,廟裡神像頹塌,一無陳設,只在半倒的神龕上,點著一盞光度昏暗的油燈,光影搖曳之下,一個身裁頎長的青衣文士正負手屹立而待。 那人腰懸木劍,眼蘊精光,一雙濃眉帶著懾人的煞氣,正是自稱服毒未死的,「風鈴魔劍」楊君達,郝老三將棺材放在神龕前,長籲口氣,摘下蒙黑布,笑道:「楊大俠,這可是你的吩咐,換了旁人,像這種攔靈車、劫棺材的黴氣事,再多銀子,我老叫花也不幹的。」 蒙面黑布摘落,敢情此人竟是曾在太原府現過身的老叫花郝百通。 楊君達矜持的笑了笑,從袖中取出一錠黃金,托在掌上,說道:「咱們有約在先,論件計酬,誰也不欠誰的情,舉手之勞,淨賺二十兩黃金,難道這還虧待你了麼?」 郝百通連忙笑道:「不!老叫花的意思是……嘿嘿!下次楊大俠若有差遣,老叫花一定繼續效勞。代價方面,自然還要公道些……」說著,便想伸手接錢。 楊君達忽然一縮手,道:「且慢,現金交易,必須銀貨兩訖,麻煩將棺蓋打開,先讓楊某人過過目再說。」 郝百通說道:「楊大俠放心吧,是老叫花親眼看見令高足送到貨棧,再由棧行夥計抬上馬車,一路過城,沒有閃過一次……」楊君達頷首道:「那是你一個人自己,楊某人並末目睹,為了慎重起見,還是當面點交清楚,比較妥當。」 郝百通聳肩笑道:「看來楊大俠竟是信不過我老叫化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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