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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二


  韋松強顏笑道:「那些事必須在下親往,無法假手於人,兩位前輩援手之情,他日終將報償,現在卻只好辜負美意了。」

  乙真道長想再勸阻,韋松已經掙扎著舉步走出房去,踉踉蹌蹌,向前疾行。

  兩位掌門人互相交換了一瞥無可奈何的目光,接著又不約而同,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長歎。

  韋松跌跌撞撞進入太平縣城,正當午刻盛市,街上人群熙攘,呼買喝賣,十分熱鬧。

  但他腦中,卻是渾沌一片,扶著一家店鋪門前樑柱,悵望人群,只覺人海茫茫,竟無自己安身之處。

  除了「逆天秘籙」之外,當前最緊要的事,莫過於追查藍如冰下落了。

  然而,他此時身負內傷,雖然明知霍劍飛正在萬毒教中,又有什麼力量趕往洞庭總壇施以援手?

  因此,他想到最好設法趕回少華山雲崖。一則可以將三聖島之行詳告師父;二則可及時趕上三月大會之期;三則雲崖人手較多,欲救藍如冰當更方便。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,「逆天秘籙」失落在康一葦手中,必須儘快使師父他們知道。

  但,以他如今重傷之身,少華山還在千里之外,用什麼方法才能如期趕到?途中是不是會被人發覺,趁他傷勢未愈,遭施突襲?

  這一點,不能不事先顧慮到,因為他既與傲嘯山莊翻臉,從此江湖中步步殺機,又增加了一處勢力極大的對頭。

  思慮再三,決定雇了輛馬車,掩蔽行藏,悄然上路,同時借著車行途中,亦可行功療治內傷。

  打定主意,便蹣跚沿街而行,準備尋一家騾馬行,以便雇車。

  轉過街角,突見人群中一陣騷動,行人紛紛向兩側閃避,頃刻間,蹄聲震耳,由南向北馳來五騎快馬。

  韋松側身屋簷下,認得那五騎快馬上,正坐著「追魂學究」金豪和傲嘯山莊「追風四刀」,二十雙鐵蹄急如驟雨,掠過市集。

  金豪高踞馬上,顧盼自雄,追風四刀個個剽悍,佩刀碰著鞍上銅扣,發出叮叮噹當脆響,五騎馬匆匆北飛馳而去。

  韋松看在眼裡,忍不住低聲冷笑道:「奸詐虛偽的東西,早晚要叫你們現出原形來。」

  不料話聲才落,身後忽然有人接口笑道:「兄台好大的膽,竟敢在黃山百里之內,辱駡傲嘯山莊的人?」

  韋松一驚,扭頭回顧。卻見身後正立著一個面白如粉的青衣少年,對他露齒而笑,一口貝齒潔如珍珠,眉清目朗,英風逼人。

  韋松冷哼道:「尊駕難道也是傲嘯山莊門下爪牙麼?」

  青衣少年笑道:「小弟如果真是康一葦手下爪牙,此時焉能讓你仍站在這兒?」

  韋松傲然道:「那麼,尊駕是有意向康一葦邀功請賞了?」

  青衣少年聳聳肩頭,笑道:「兄台何其多疑,彼此既為武林同道,難道兄台能宣洩胸中悶氣,就不准小弟也略舒管見嗎?」

  韋松只覺他雙目逼視,如刃透心,頗有驚詫,連忙轉過身去,一面移步離去,一面漫聲道:「人各有志,誰也勉強不得,尊駕請自便,在下失陪了。」

  才行數步,那青衣少年忽然從背後追了上來,滿臉關切地問:「兄台面色晦暗,舉步艱難,莫非負了內傷?」

  韋松住足冷冷笑道:「你我素不相識,如此窮根究柢則甚?」

  青衣少年含笑道:「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,小弟不過以人溺己溺之心,關心兄台傷勢,兄台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?」

  韋松哼道:「謝謝,在下是否負傷,個人自知,不勞尊駕掛懷。」

  說罷,冷漠地一甩頭,大步向對街行去。

  踅進一條小巷,韋松回頭看時,那青衣少年兀自站在對街發愣,細想方才言語,的確太過冷漠,但他現今處處都要警惕,對一個陌生人,只好內疚一些了。

  又向前尋了幾間鋪面,正有一家計程車馬的車行。

  韋松與店主議妥價錢,以二十兩紋銀,雇車一輛,沿江上行,送他到漢陽府,然後在漢陽轉舟溯漢水,經武當山西入陝境,這是捷路。

  當場付清銀兩,登車啟行,車聲轆轆,直出北門,徑駛懷寧(今安慶)大渡口。

  駕車的是個五十餘歲的老車把式,繩鞭不差,啪啪脆響,兩匹健馬翻蹄如飛,頃刻已駛出太平縣境。

  韋松將兩側窗簾全都放下,盤膝坐在顛簸搖擺的車廂裡,默運「逆天大法」,療治內傷。

  黃昏時分,抵達七井山麓陵陽鎮,依得車把式,就欲在陵陽歇宿,第二天一早再上路,但韋松不願久待,加了他五兩銀子外快,車把式一高興,在陵陽鎮略作休息,飽餐一頓,連夜又趕路繞向貴陽縣,第二天天色方亮,車輛已駛近九華山。

  正行間,驀聞車後蹄聲如雷,漸漸迫近,韋松行功方畢,似覺內腑傷勢略好了些,一時好奇,偷偷挑開窗簾,向外一看,晨暉之下,只見三騎快馬,風馳雷奔般貼地卷到。

  前面一匹馬上,坐著個三十出頭的黑衣大漢,背插一對銀光閃閃的虎頭鉤,神態威猛,目露精光。

  後面兩騎,卻是兩個精悍的持刀漢子,一式青色勁裝,紮著青色頭巾。

  三騎快馬很快地越過馬車,其中一名持刀漢子舉手一揚,沉聲喝道:「停車!」

  車把式急勒皮韁,止住車輛,站在車轅上拱手作揖道:「韓二當家,有何賜示?」

  那黑衣漢牽馬回頭,眼角一掃車窗,含笑說道:「沒什麼大事,咱們急於追一位朋友,不知你這車上,坐的什麼人?」

  車把式顯然對黑衣大漢十分敬畏,聞言連忙陪笑道:「小的昨日午間從太平縣載一位相公前往漢陽府,人就在車上,二當家只管查看。」

  黑衣大漢點了點頭,道:「這就不錯了,你車上那位相公,可是姓韋麼?」

  車把式笑道:「這個,小的倒忘了問起。」

  黑衣大漢回顧道:「你們去一個,仔細問一問。」

  一名持刀漢子應了一聲,身形一閃,跳下馬背,大步向車廂走來。

  韋松看在眼裡,心中納悶,暗想這三人我都不認識,他們追我則甚?難道是傲嘯山莊放不過我?

  當下一橫心,一面提氣蓄勢戒備,一面搶先推開了車門。

  那挎漢子卻十分客氣,慌忙一拱手,道:「敢問少俠可是姓韋嗎?」

  韋松凝目答道:「不錯,你們尋我何事?」

  持刀漢子又問:「韋少俠是否才從傲嘯山莊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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