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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一五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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§第三十六章 虛名謬譽 夜幕深垂,濃陰遍野。 韋松仗著一股沸騰激憤的熱血,翻山越嶺而行,不知走過多少路程,置身處仍然是一片亂山。 內腑傷勢,越來越重,最後,終於腳下一軟,跌翻在草叢中。 他知道自己尚未離開黃山,隨時隨地,都會被康一葦手下追及,此時心志一懈,只怕就難以活著離開黃山了。 於是,掙扎著又爬起來,慢慢地行了十余步,一個不支,重又摔倒。 迫不得已,只好從身邊取出一粒「返魂丹」,投入口中,躺在草叢中慢慢調息。 「返魂丹」不愧是絕世奇藥,丹丸入口即化,一股香液順喉而下,經過盞茶光景,內臟掀騰的淤血,才漸漸趨歸平靜。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,縱目四望,原來自己正躺在山腳下一條溪流不遠,便緩緩爬行移到小溪邊,俯頭猛喝了幾大口溪水。 冰冷的溪水一入腹中,使他精神重又振奮不少,他喘息半晌,索性仰面躺在小溪岸旁,默默運功,療治內臟傷勢。 回憶不久前那場可恥的挫敗,韋松不覺追悔無限,在海寧的時候,簷枷耶彌就曾經警告過,金豪三日之後,必有可怕的陰謀。 明知是陷阱,他卻愚蠢地踏了進去,及今回想起來,萬事已悔恨無及了。 康一葦不愧是一代梟雄,處處設計周密,使他步步進入圈套,到現在,他才明白為什麼金豪要以「事關往事」作為鉤餌,踏進黃山,為什麼處處簡慢,故意激怒於他,而且,少林了塵大師和青城乙真道長會來得那麼湊巧?甚至那儒衫少年出言譏諷,背地偷襲,原來件件都是要他在少林、青城見證之下,落一個「桀傲無禮,咎由自取」的罪名! 往事已矣,悔已無及,但是,那兩本「逆天秘籙」,卻並不是屬於他自己的東西,竟會笨得以書作賭,雙手送與了康一葦,這卻是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的事。 以「返魂丹」的靈效,韋松原應暫時壓抑住內臟的傷勢,可是,這些難以排遣的恨事,一直在他腦海中縈繞不去,竟使他真氣渙散,無法凝聚,大半個時後過去,傷勢非但沒有好轉,反倒加劇了不少。 正在危急關頭,突然,溪流上方,響起一陣沙沙腳步聲。 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:「道兄請看,這塊草叢被人壓折了一大片,只怕韋松就在附近了。」 另一個蒼勁的聲音道:「如此你我快些尋找,轉眼天就要亮了,白晝中,怎能護送他離開黃山。」 人聲漸近,轉瞬已到溪邊,撥開草叢,露出少林了塵大師和青城乙真道長兩張焦急驚惶的面龐。 韋松看清並非康一葦手下,神志一松,登時昏了過去。 了塵大師左手一探,從溪邊將韋松抱了起來,伸手試試鼻息輕聲道:「還好,只是內臟淤血未能化盡,暫時昏迷,此地不可久留,還是連夜送他出山的好。」 一僧一道護衛著韋松,疾步撞出黃山,趕抵三口鎮時,天色業已大亮了。 黃山左近百里,莫不是傲嘯山莊勢力,了塵大師和乙真道長不敢投宿客棧,索性繞鎮而過,在鎮郊找了一家民家,暫時安頓下來治傷。 乙真道長取些銀兩,囑民家備辦飲食之物,了塵大師將韋松安放在一間靜室中,兩人便開始仔細為他檢驗傷勢,了坐大師首先驚詫地道:「韋施主應敵之際,幾將全身功力聚於前胸,致後背為人所乘,鳳凰入洞穴又是人體主穴之一,論理應該傷得很重,但貧僧檢視,卻發覺韋施主除了內臟淤血來化,傷勢卻並不嚴重,這就奇怪了。」 乙真道長歎道:「他如能在負傷之初,靜心調息,此刻何至陷於昏迷中,依貧道看來,韋施主傷勢雖輕,內憂卻重,否則,區區淤血,豈有化不乾淨的道理。」 了塵大師道:「道兄所見極是,我等既受韋施主大恩,少不得要問出他心中憂鬱之事,設法替他分憂才是。」 兩人商議了一陣,盤膝分坐在韋松左右,各出一掌,一按「鳳眼」,一按「鳳尾」,閉目行功,兩股熱流,同時注入韋松體內。 經過半盞熱茶光景,了塵大師和乙真道長相顧愕然,皆因他們各以精純內力注入韋松體內,不想絲毫沒有催動他內臟機能,相反地,兩股內力竟如泥牛入海,全在他體內消失得乾乾淨淨,僅只半盞茶時間,這兩位武林高手便感覺真力枯竭,額頭上冷汗直冒,忙不迭縮回手去。 了塵大師變色道:「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」 乙真道長也搖頭道:「貧道也不明原故,以你我二人修為,別說是渡力于韋施主這等高手,便是從未練過武功的凡夫俗子,也當有所感受,除非他已經死──」 「死」字一出口,了塵大師心頭一震,不由自主探手試試韋松鼻息。 這一試,登時跳了起來,原來經過一陣折騰,韋松竟無聲無息停止了呼吸。 兩人嚇得出了一身冷汗,跺足追悔道:「好端端地,怎會突然斷了氣,敢情是咱們渡力反害了他?」 乙真道長泫然淚下,垂首道:「韋少俠果真去世,便是貧道無能之過,貧道立即返回青城,在祖師像前引咎自刎,從此解散青城派,永不再涉武林──」 正在傷感痛悔,突聽韋松輕嚶一聲。 兩人都是高僧高道,忽見死人復活,不禁都嚇了一大跳,一閃身躍下床榻,驚愕回顧。韋松果然開始蠕蠕而動,而且,口中喃喃低語道:「藍──藍姑娘,我對──對不起你了──」 乙真道人又驚又喜,再次探手試他脈息,卻發覺早已振動如常,毫無異樣之處了。 了塵大師恍然道:「貧僧孤陋寡聞,不知道是不是逆天大法應有的現象?」 乙真道長頷首而笑道:「對!逆天者,反序之意,韋施主必是習練過逆天大法,才有此反常之事,可笑你我活了偌大年紀,這一回當真是開了眼界。」 了塵大師道:「既然如此,你我已無能為力,不如退出室去,讓韋施主自行調息一會,只怕比我等來手笨腳更好。」 兩人合什躬身,一齊退出室外,反手將房門掩上,便在門前席地而坐,替韋松護關守望。 過了半個時辰,室中已有微響,了塵大師和乙真道長推們進去,果見韋松已自行清醒,正準備掙扎著下床來。 乙真道長忙上前扶住,道:「少俠重傷初愈,最好能多休息一會,凡事只管吩咐,貧道自可代勞。」 韋松無力地睜開眼睛,斷斷續續問:「在下是二位前輩救來此地麼?」 了塵大師接口笑道:「韋少俠何提『救』字,我等身受少俠不世厚恩,無以為報,區區心意,何敢居功。」 韋松長歎道:「二位前輩有目共睹,那康一葦──」 乙真道長插口道:「過去的事,少俠不必放在心上,秘籙雖被傲嘯山莊得去,康一葦並非無恥小人,必不私閱秘籙上記載的武功,少俠將養痊癒之後,隨時仍可索取回來的。」 韋松本來要說出自己並非真正敗于康一葦指下,乃是被其暗算,見他們仍然對激嘯山莊欽服崇敬,下面的話,遂也沒有再說。 了塵大師含笑問道:「少俠此時覺得傷勢如何了?」 韋松搖搖頭道:「雖無大礙,但要痊可,仍須再耗三日時光,才能復原。」 了塵大師道:「如此,少俠就請安心在此調自三天,有貧僧及乙真道兄護法,縱或被康莊主發現,想必也不致過予追責。」 韋松心裡頗不悅他們對康一葦的尊崇欽慕,於是道:「多謝大師和道長盛情,但在下尚有急事,無法久留,盛意只好心領了。」 說著,強提真氣,一躍下床。 他傷勢委實不輕,腳一落地,身子頓時一陣搖晃,頭暈目眩,差一點摔倒。 乙真道長連忙扶住,道:「少俠尚有何事待理?不知貧道能替少俠分憂嗎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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